他有点难受,赌气?地抿紧了唇,敛下眼眸,鼻子有点发酸。
沈源见他如此,也抿了抿唇,双眸暗沉,心里?酸酸软软,见他低着头,浅蓝色发带随风轻舞,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摸摸他的头,给他一点安慰,但又生生忍住了。
半晌,他道:“地瓜干很好吃。”
贺汀一会儿就好的差不多了,没有希望也就没太大的失望,而且,他本身?也是为了自己。
听?他这么说,便笑笑:“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啊?”
沈源轻声道:“我顺便把?父皇给你的赏赐带来了。”
“哦”,贺汀无精打采地:“太子殿下要喝茶吗?我让人沏壶茶来。”
“不用,我等下就走。”沈源道:“你不问问,这次都赏了些什么给你吗?”
贺汀便被他引着转了话题,他看着一嘟嘟像绿宝石一般挨挨挤挤的小葡萄珠子:“大约还是那些吧,没什么好玩的。”
沈源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父皇这次还给你赏了两位北方月国进贡来的美人,个个冰肌雪肤,长得极美,比伏国人好看些。”
贺汀眼睛里?漫上笑意:“是吗?有多好看?”
沈源看着他,问:“你想要?”
贺汀听?他语气?不太对,他其实只是想看看而已,于是道:“我只是想看看,不想要的。”
沈源看了他半晌,似在?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最后终于冷哼一声:“你自然不想要的,你日日去喝花酒!”
“我……”,贺汀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无奈地扯过地瓜篓子来,慢慢咬着地瓜干,说:“我累了。”
沈源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懊恼,但最终还是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贺汀却又想起一件事来:“那个,化?老将?军的陵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问完又有些紧张的眨了眨眼睛,怕沈源生气?他多管闲事。
沈源凝眉站着,最终还是答了:“那座山上有一座铁矿,铁矿一半在?伏国,一般在?凉国,所以不能说。”
贺汀明白了,一旦张扬出来,凉国必然会争另一半铁矿。
轻者不过有些争端,重者说不定会引起战争。
他脑子里?像过了一道闪电般,记起了原世界里?,有一次温若风到太子那里?,见太子正处理?公务,便想避开。
但太子却很信任他,只让他坐在?旁边稍等片刻。
他便听?到了铁矿之类的话语,当时他并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沈润说,太子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要告诉他,他便把?关于铁矿的那些话都告知了沈润。
此刻他明白过来,沈润当时必然是派人查了,并且查到了沈源动化?家陵园实则是为了铁矿,并不是私欲。
所以原世界里?太子并没有遭到弹劾,七王党和唐氏说不定在?别人非议太子时还故作大度为太子辩解,这样的话,圣上自然是对唐氏和沈润深有好感了。
贺汀想明白了这一节,忍不住心口砰砰直跳,背上沁出冷汗来,心底里?暗自有些后怕。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所谓党争,究竟能严酷到什么程度,便是轻轻一句话,就可?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沈源见他面色不对,急忙上前两步,扶住他的肩膀,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贺汀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问:“化?家那个小吏第一次告御状,是你安排的?”
这件事是对太子弹劾的开始,皇帝明明知道太子为家为国背负着不该背的恶名,本就心疼。
若有人再?大加弹劾的话,那么弹劾之人只会招来圣上厌恶。
皇上只会认为,太子为国为家不顾一切,而这些人却为了虚名小利,甚至为了自己的野心拉党结派,两下一对比,结果可?想而知。
贺汀对沈源不由地刮目相看,能把?人心算到如此,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沈源今天?难得地有耐心,拿软巾将?他额头发际的汗珠拭掉,轻声道:“本来是应该我来安排的,但谁让我七哥那个蠢货等不及,他自己安排上了,倒省了我的事儿。”
贺汀心底深处仍在?一阵阵后怕,幸亏自己没有像原世界那样常常到东宫坐着,否则这么无关紧要的事儿,他真怕自己会无意间就说了出来。
他劫后余生般一把?抱住了沈源的腰,沈源身?体一僵,他想就算他想推开自己,自己也坚决不撒手。
但沈源并没有推开他,他只是伸手抚平了他肩头的褶皱,半晌方道:“温若风,看你那点出息?”
贺汀的眼圈红了,他想,这一次也许一切都会变了,他应该相信他,他能赢,没有自己的拖累,他就能赢!
未来的风云滚滚而来,一切不过刚刚拉开帷幕,他抱着一点希望,内心雀跃无比。
初秋,太子沈源已满十七,到了议亲的年?龄。
自去岁起,王皇后便将?沈源的亲事提上了日程,并旁敲侧击地试探过好几?次。
可?惜都被沈源举重若轻地转移了话题。
如今年?龄已到,就算他想拒绝,怕也没了理?由。
王皇后于是着人将?侯门公府,将?门虎女,凡是对太子大业有助的适婚女子,皆让画师一一摹了画像。
并亲自带人送往东宫。
沈源看着那一沓画像,唇角挑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不劳母后费心了。”
他语气?冰冷,目露嘲讽,让王皇后心头一窒,只是兹事体大,由不得他任性。
王皇后假做不觉,淡淡道:“为皇儿费心是本宫的本分?,且皇家最重血脉,皇儿平日里?公务繁重,早日成亲便可?有人日夜照顾着皇儿,本宫也能放心些。”
沈源垂眸,唇角微微翘起,将?那沓画像拿在?手中,用指尖捻了捻,径自置于烛火之上。
雪白的纸张边角变黑卷起,火苗由小到大,伴着黑烟,化?成了灰烬。
他的心也曾这般,原本赤诚鲜红的,后来却是鲜血淋漓,直到那些伤痕结痂,又被撕裂……
反反复复,也不知道多少?次后,他终于看清了那一切,欺骗与利用,他的心也随着黑烟变成了灰烬。
王皇后脸色阴沉,气?的指尖颤抖:“沈源,你这般冥顽……”
沈源目光清冽,淡漠地望着她:“怎么?摆弄人心是会上瘾吗?你摆布了别人一辈子,还没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