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棠蹲在自院子里,拿小耙子给小草莓松着土,又细细地给菜园子里其他植物浇了水。葡萄藤爬得很快,有细小的翠绿叶子舒展着,也不知道这个夏天能不能吃上水水的葡萄。纪棠呼吸着乡下的新鲜空气,感觉真是像村里的大娘们说的那样,“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连回来睡热乎乎的炕都好像比睡床更舒服,一觉起来,疲劳全无。有一点不好,就是自从回家来,每天都有人上门来串门子,打听他们那几天去哪了,城里来的军官江营长是不是她家亲戚。
就像现在,她家已经被大妈和盐炒瓜子占领了,和黄文婉她丈夫黄连长那次回来的情形如此相同,不同的是围绕的中心人物从黄文婉换成了纪母,黄连长换成了江营长。也不知道黄文婉现下是个什么心情,要是再知道了纪非白,纪宁过不了多久就要去当兵了又是什么心情,估计非绿了不可。想当初她不就是不想让纪非白去当兵才闹出那事,现在可好,纪宁也要去当女兵了。想想都觉得,爽!
果然有了金大腿舅舅就是不一样。
他们回来的第二天,纪母就给纪非白,纪宁说了苏舅舅想让他们去当兵的事,自是没有不愿意的。
当院子里的人还沉浸在纪母异彩纷呈的身世当中,感慨纪母好命的时候,纪母已经开始为纪非白他们收拾东西了,虽然这些大半都不可能带到部队上。
院子里也有人对纪父羡慕不已,纷纷感慨,这才是娶老婆啊。老婆年轻的时候漂亮不说,还是大学生。现在又有这么个大舅子,纪父这上辈子是许仙吗?这么走运。
有人羡慕,自是有人愤恨。
黄文婉关上门,想起刚才大院的人说的话,眼神幽怨,使劲握着自己的手,让自己平静来。又是这样,又是这样,纪非白不是今年当不成兵了吗?为什么又可以了?还是去广州?每次都是这样,就没有一次让她乘心如意的,她就不信了,纪母这辈子都这么好命。
自从上次在舅舅家被那个小黑瘦嘲笑了个子之后,回到家,纪棠便一直想办法找牛奶喝。
只是结果实在令人丧气。七十年代的三春集镇,一般人家很难闻到牛奶的香味,只有少数家庭经济优越的,或者医院出证明需要补充营养的病人,才可以凭票订购到牛奶。
不过,路都是走出来的,有句话不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吗。纪棠翻翻她记录革命语录的小本本,嗯,还有一句话也正合适,“铁人”王进喜还说了,“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赵奶奶,是来取东西的吗?”纪棠放下手里的木板画笑嘻嘻的问。
“对啊,小宝这些天看着院子里那些小孩玩那些个东西一直闹着要,这不我就来你家了,看看做好了没有。”赵桂兰轻叹口气说着,她儿媳妇生孩子时伤了身子,家里就这么一个金疙瘩,一不顺心就闹腾,不顺着怎么着,好在家里条件好,也不怕花钱。
纪棠去库房把东西取出来,“您怎么样?还满意吗?”
赵桂兰拿过来细细看了眼,赞叹“不错,真不错,像真的一样,哎,这还能动?院子里那些小孩的可都不行。”这小手q可真像,扳手还按得动,孙子肯定喜欢。
“还有这小木马,哟,做的真不错,真可爱,这些东西怎么个价啊?”赵桂兰摸摸手上的东西,想着拿回去孙子肯定高兴得能多吃两碗。这纪家做得东西就是好,上次一个学步车就让她孙子会自己走路了,这可把她高兴坏了。要知道,孙子两岁了都不会走路,虽然没人在她面前说糊话,只是私底下悄悄议论她孙子不会走,她怎么能不知道,再气也愁啊,这幸好孙子会走路了。
要纪棠说这就是太过娇养,不放心孩子自己走路,怕摔着,怕磕着碰着,慢慢地小孩子就不敢自己走了。以前这事只是听说过,来这儿之后倒是第一次见,主要是乡下孩子多,家长也没那么些精神过分专注,都是山间跑树上爬的,磕磕绊绊也就长大了,像赵桂兰这样的,乡下还真没有,条件够不上。
“和说好的一样,小手q一块,小木马两块,赵奶奶您是知道我家的,也不为赚这些钱,做得也不多,都是为了大家服务。”现在做什么都得小心,话说好听点肯定没错,防着有些人拿“资本主义尾巴”说事。
赵桂兰朝纪棠嗔道:“我还能不知道你家吗,放心,你家是靠手艺吃饭,做得东西好,不怕别人说。”当干部家属这么长时间,纪棠这小孩儿想什么她能不知道?虽然纪家的东西贵点,但是做得真的好啊。人家现在还有那么一个亲舅舅在,还怕啥,起先她还以为纪家就不做这木活了,没想到还在做,和平常一样,倒是有志气。
纪棠这才放心了,说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话,“赵奶奶,您家上次给了一块定金,这次在给两块就行,要不然给票也行。”笑眯眯的样子像只馋嘴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