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儒之从那扇门出来,在街上游荡.他在世间行走这许多年,竟不知自己还有一个孩儿.而自己,亲自帮德阳抓了这个孩儿.
耶律家的皇子,难有成事之人.反倒是公主耶律瑶,自幼文武双全,是天降奇才.
该如何与德阳开口呢?德阳会放了她吗?眼下并不是德阳关着耶律瑶,是皇上.皇上不会放了她,她是筹码,也是保障.大凉的军队,没有耶律瑶,这半年来溃不成军.大凉再难找出领兵奇才.
顾儒之想着便出了城.
德阳早早起床便准备上朝,发髻高高盘起,武官官服穿在她的身上平添了几分雅致.出了门,看见游思行坐在马背上等他,晨曦微映,他棱角分明的脸匿于天光之中.看不清表情,道不明情绪.
昨夜的风霜已褪去,又披了今晨的风尘,像极了一个日日赶路之人.
“德阳.”出声唤她,眼神不曾移开半分,仿佛要将她碾碎一般.
“游将军起很早.”德阳掩下心内的狂跳,他的信一封又一封,满纸炽热,德阳隔着纸觉着此生这位大将军似是被狂狼之徒附了体.
“昨夜没见到你,不甘心.特地等你一起上朝.”左右是缠定你,不管你到哪里.
“哦.”德阳翻身上马,她的将军看到游思行的良驹,不耐的扑了两声.德阳觉察到它的暴躁,在它的头上拍了拍.“走吧,大将军!”
二人并排走在石板路上,晨光将二人的影子拉的老长.游思行偏头看了看德阳,边疆并未将她的容颜打碎,除了黑了一些没有其他变化,甚至更加明亮.心扑通了一下.
“听说长公主在齐凉局面很顺,果然是带兵奇才.”
“大将军的人神勇异常,我只是瞎比划.他们才是赢的关键.”德阳说的是真话,游思行的旧部鲜有懦弱之辈.
游思行闷笑了两声.
“大将军笑什么?”德阳歪着脑袋,瞪着游思行:“本公主可是说了什么可笑的话?”
“笑我自己.”游思行意味深长的看了德阳一眼:“我自己是可笑之人.你不在身边的时候,一张纸,大笔一挥,什么都敢写.见了你,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德阳想起游思行写的那些信,不禁笑出声来.“大将军在信中,可真是..放浪形骸.”
游思行红了脸.
今日上朝人难得的齐,就连云澜也靠在一边等着.看到游思行和德阳进来,朝他们点点头.德阳走到云澜身边:“好些了?”云澜点点头.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云澜是好人,无论前世今生,都至情至善.冲他动手的人怕是活腻了.“你怎么不坐下?”德阳招呼宫人给他搬椅子,被云澜拦住:“一会儿要请安的.”
正说着话,钱无为喊了声:“皇上驾到.”大家连忙整理仪态跪拜,练溪川却蹿到慕容云澜面前,伸手扶住了他,摆摆手,侍卫就搬着椅子上前:“你坐着.”慕容云澜点点头,无声的说了句:“谢皇上.”
二人在那一日生死关头,看到了彼此的胸襟和气度.
“长公主和游思行大将军频频告捷,今日班师回朝,晚上朕在后宫设宴,为二位接风洗尘.太傅不日将率兵去东路剿匪,也当作对太傅的送行宴.年关将至,朕给各位大人的府上都备了贺礼,择日送出.”练溪川今日话说的早一些,那日突然发病后,他总是无法安然入睡.夜夜陷于梦魇,担心若是不先说,一会儿可能会忘.
德阳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练溪川,他面上的愁绪似是化不开.表情像极了前世她和亲前那段日子.不动声色的低下头.
那一眼落进了练溪川的眼里,他看着明媚灿烂的德阳,若有所思.
此时,白慕站了出来.他告老游历山水被练溪川揪了回来,每日把奏折都送到他府上.他已有几年不看折子,不明白皇上这突然的动作是卖的什么药.
“臣有本奏.”他垂着头,摆出谦卑的姿态.
“准奏.”
“关于东路剿匪一事,巡抚苏知舟连奏三本,恳请肖大人马上出征.”白慕看了一眼肖也,为官几十载,自然能看懂风吹草动.肖也怕是触了皇上的逆鳞.至于如何触的,不可知.
“朕对此也心急如焚,早早便命太傅做好出征准备.无奈朝廷军饷不足,不能成行.监国代朕批奏:东路的剿匪银两一到国库,立马出征.派的都是精兵强将,定能一举剿灭.”朝廷里不少东路的羽翼,练溪川特意把剿匪银两的事说了一遍,他相信明日就能传到苏知舟那里.
“是.”白慕又看了一眼肖也,复又开口:“臣,还有本奏.”
“准.”
“大凉国欲派使臣议和....”
“齐凉是否休战,朕待下朝与长公主和大将军商议后再定.即是大凉主张休战,视他们拿出的诚意而定.至于使臣,上一次他们派来的使臣在我大齐闹了多少乱子,不来也罢.来,必须带好通关文书,在每一站接受盘查.”对大凉,练溪川拿出了强硬的态度,这样的自信,是德阳带给他的.话落又看了一眼德阳,她甚至没有抬头,但练溪川心知她认同自己.
“还有本奏吗?无本退朝.”练溪川朝钱无为使了颜眼色,出了朝堂找了一棵树站下.他身上覆了浓浓一层郁色,冬风吹不散.
游思行和德阳互看了一眼,练溪川的转变他们二人都有所察觉.
慕容云澜被钱无为找人抬着,几个人到了永明殿,围着书案坐下.
“丞相好些了吗?”练溪川看慕容云澜喘的还是厉害,开口问他.
云澜苦笑了一声:“这次受伤才知自己身子骨这样弱.待伤好了定要每日习武,增强体魄.”
游思行一口茶喷出来:“你习武?你要是能好好习武,就不会把我父亲气的吐血了.他在世时说你孺子不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