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宝菱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嫌恶,程志远只比大姐小一岁,今年都十五了,程老太还把他当做五岁的小孩子哄。
吃完饭,程老太提起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对程安国说:“老大,你们两口子年纪不小了,抓紧生个儿子,再过两年想生都生不了了。”
程老头严肃地说:“男人这辈子就是活儿子,你没儿子,断根了,日子还有个什么盼头!”
程安国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爸妈,算了,可能我没儿子是天意,再说有珍秀她们几个挺好的。”
正在收拾碗碟的何佩瑜身形一僵,垂着头抱着碗碟去了厨房。程宝菱立刻跟上去,何佩瑜默默地刷碗,有几颗眼泪滴落,连忙用袖子擦掉,“眼睛进沙子了。”
程宝菱心痛她,“妈妈,我跟姐姐不会比男孩子差,我们长大了一定会好好孝敬你们。”
何佩瑜微笑,“妈妈很高兴有你和你姐姐们。”
夜幕降临,天空星光闪烁,一家人趁着夜色回家,完全没有吃完团圆饭的开心。
回到家,程安国将一小包东西交给珍秀,“你奶奶给的,一天两次,在家熬给你妈喝。”
程宝菱吃了一惊,“这是中药,妈病了吗?”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这是奶奶那些所谓包生儿子的偏方。上辈子何佩瑜不知喝了多少这样的药,儿子没生出来,反而弄伤了身子,大病小病不断。
一股莫名的怒气突然从心里涌上来,程宝菱疯了一般夺过那包药,撕开包装,全部洒向菜园。
程安国脸色铁青,程珍秀反应快,马上把宝菱护在身后,程楠跺脚拍手,“扔得好,蝎子蛤、蟆蜈蚣是人吃的东西吗!”
程珍秀斥道:“楠楠,少说两句。”
程安国生气女儿不懂事,但他素来脾气好,也做不出打骂女儿的事情来,叹了口气,“算了,明天让妈再弄些药。”
这句话犹如火上浇油,将程宝菱的怒气值上升到顶峰。她冷笑,“爸你生我们出来总要好好把我们养大吧,现在搞计划生育,再生一个孩子,家里罚几千块,爸的工作保不住,家里怎么过活?大姐已经辍学了,下一个是谁?爸还说要供我们姐妹读书,日后做城里人,这是骗我们的吧?”
此话一出,程安国脸上的怒气消失,转而被一种疲惫与灰败代替,艰难道:“是爸……没本事。”
让一个素来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人承认自己没本事是极伤人的事情,原本程宝菱并不想这么说,情急之下才说出口。
“宝菱,别这么说你爸爸。”何佩瑜说,“给你爸认错。”
程宝菱:“我没错,生男生女是由男性的性染色体决定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药根本就没有医学依据,喝了反而伤身体,妈妈都四十岁了,生了我们四个,身子本来就弱,再生一个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程楠帮腔:“就是,儿子有什么好的,咱们村的李老爹生了五个儿子,结果临到老了,那些个儿子把他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谁都不养他,李老爹一个人住小破屋,死了三天才被发现,这就是多儿子的福气么!养儿防老不靠谱,以后我给你们养老。”
后面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
一直默不作声的程珍雪忽然道:“我也给你们养老,小妹说得对,妈妈身体不好,我要妈妈好好的。”
何佩瑜眼泪差点掉下来。
程家有三间卧房,父母一间,程珍秀、程珍雪一间,程楠、程宝菱一间。家里发生了争执,四姐妹挤在一张床上。
程珍秀是大姐,说了两个小妹妹几句,“爸毕竟是爸,宝菱,楠楠明天给爸认个错,让爸有个台阶下。”
程楠嘟着嘴巴,程宝菱心里也颇不服气,虽然知道爸爸不容易,可他为什么非要固执地生儿子,把家庭拖入困境。
程珍秀叹了口气,“爸没太亏待我们吧,楠楠你想吃鱼,爸下了班,累了一天还去河里给你捞鱼吃,宝菱上次大半夜发高烧,爸不敢让村大夫给你看,硬是骑车驮你去镇上看病。乡里人看重儿子,爸他心里苦,外面的人嘲笑他没儿子,行事说话底气不足,爷奶也看不起他,就连村子里有什么好事都轮不到我们家,还不都是欺负我们家没儿子。重男轻女是他不对,可这是我们这里的老传统,要改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