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本能反应几步退了回去,紧张地将身体贴紧墙根儿。
我不知道张小姐一共看到了多少,但如果她从头看到尾,那她岂不是可以大做文章?
我心跳如雷,大气不敢喘,猫着身体微微探头,透过墙壁与墙壁的对折夹角,看到沈毅城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不慌不忙地点了根。他斜叼烟卷,神色狂气且凉薄。
张小姐一直在哭,仿佛受了天大地委屈。
沈毅城耐着性子等了她一会儿。
张小姐一双哭得通红的美目将沈毅城望着,抽抽涕涕,“我不会说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只要……只要……”
张小姐话未说完,沈毅城忽然将目光冷冷地扫向她。
沈毅城的目光太过阴冷,张小姐大抵是没见过,一时之间竟忘了言语。
沈毅城迈开步伐,投射下的光影,一寸寸地笼罩住张小姐,将张小姐吞噬在他的阴暗下。
这样的沈毅城面上并没有动怒,但气场却阴沉地骇人。张小姐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踉跄跄了几步。
沈毅城松了松颈口领带,语气之中没有半点波澜,“G市拍卖会外的小胡同里,张小姐看见了什么?”
张小姐不敢说话。
沈毅城单手扶上墙壁外凸出的侧灯,他五指扣押在上面,一点点收紧,我看到他的手背部泛起一片惨白,根根青筋像是要爆炸一样从皮肤内凸显出来,接着便是“砰”地一声巨响,伴随着张小姐惊恐地尖叫声,整个侧灯被沈毅城硬生生地掰了下来,当场就碎了!
走廊里的光线穆然一暗,满地都是灯罩的玻璃渣。我被这一幕看得瞠目结舌,沈毅城得有多大的手劲儿,才能徒手掰断一个墙壁的侧灯!
张小姐整个人都吓懵了,她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顿了顿,身体一软,瞬间像个被抽了线的木偶,瘫坐在了地上。
沈毅城并未去扶她,只是居高临下地扫着她,语气更加冰寒,“有些事情,还望张小姐把它烂在肚子里。否则,后果自负。”
沈毅城话落,不作片刻停留,转身就走。
我亦不敢再多停留,提步先一步离开。
我一路匆匆忙忙走回宴会厅,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远处,周胤良正在跟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客套。我从侍者的托盘里拿了杯果汁走过去,周胤良看我一眼,问:“不舒服吗?脸色不太好。”
我支支吾吾地说没,说可能是人多有些闷。
周胤良没再多问。
恰时,有人火急火燎地跑进宴会厅。我扫眼看去,那人在张团长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张团长脸色一变,手里的酒杯险些不稳掉落到地上。张团长甚至都来不及说一声告辞,就跟着那人急匆匆地走了。
我垂眸喝果汁,周围有女客悄声议论,“怎么回事?”
另一个女客压低了声音回了句:“听说是张小姐身体不舒服。”
我抬眸巡视会场,发现沈毅城正端着酒杯跟一个商人模样的男人谈笑风生,仿佛张小姐的事情跟他毫无关系。
我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沈毅城仿佛有了感知,他忽然扭头向我看来,我躲避不急,目光正巧与他相交。
沈毅城笑着向我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我怕被人发现,连忙转身走开。
这个男人,怎么说……他给我的感觉很危险,而且这种危险深不可测且不容忽视。
孟坤是今天的主角,压轴出场,而且排面很大。两队西装革履的保镖开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阵仗有多大。
有看不顺眼的人低声嗤笑,都什么年代了,还摆这种阵仗吓唬谁?
我顺着人群看过去瞄了一眼,孟坤年有六十,长得很矮,撑死一米六五,也不壮,反而有些瘦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了年纪的原因,孟坤给人的感觉很枯槁。
孟坤的形象跟我之前脑补的样子大相径庭,我不禁低声问周胤良:“这个男人就是[花和会所]的董事长?”
周胤良嗯了声,顺便跟我科普了几句:“别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年轻的时候很狂。我记得有一次他被人嘲笑个子矮,结果第二天,孟坤就把那个嘲笑他的人送进了医院。”
我微怔,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周胤良说:“孟坤其实没什么真本事,只能说[花和会所]底子厚,但传到孟坤这一代,也基本快要耗尽了。”
我说:“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跟这样的人来往?”
周胤良被我的话逗乐了,抬手在我鼻尖轻轻刮了下,“小笨蛋,孟坤没本事,[花和会所]可还是个宝藏,我为什么要放着这样的肥肉不吃让给别人?”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周胤良:“那一会儿孟坤要是让我喝酒我喝吗?”
周胤良笑说不想喝就不喝。
我连忙又加了一句:“他要是非让我喝呢?”
周胤良的眼眸淡淡地睨着,声音里藏着锋芒,“他不敢。”
周胤良这句话音量不大,但却铿锵有力,不容置否。
我不知道当年[花和会所]驰骋Z市的时候是否真如传闻中传说的那样厉害,但如今的Z市,是周胤良说了算。
有周胤良这句话在先,我料想孟坤应该不会为难我。果不其然,孟坤见我手里端了杯果汁,便略过我,跟别桌喝去了。
说起来我最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嘴特别馋,总有一种怎么也吃不饱的感觉。今天孟坤过寿,桌上摆的菜品都非常精致,我忍不住每样都尝了口,尤其是那道樱花糕,我一个人吃了半盘子。
周胤良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瞧着我,抽了张纸巾帮我擦掉嘴角的蛋糕屑。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悻悻地把手里已经吃了一半的糕点放到了自己面前的小碟子里。
周胤良好笑,“你这副模样,别人还以为我养不起你,连饭都不给吃饱。”
我信口胡诌了句樱花糕很好吃,我以前没吃过。
周胤良微微挑了下眉,抬手招来阿北,吩咐道:“做樱花糕的厨师安排进别墅,一日三顿做给岑昭吃。”
阿北闻言一愣,不着痕迹地看我一眼,对周胤良俯首说道:“是,良哥。”
周胤良拨弄着我带在脖子上的项链,饶有兴趣地问:“还想吃哪道菜?我一并帮你安排。”
周胤良这句话成功帮我引来了周围宾客的注目,我脸一红,抬脚在桌子底下不重不轻地踩了他一脚。
周胤良闷闷地笑,音调变得有些暗沉,“规矩点。”
我不依不饶,继续用脚踩他。他并不躲,就那么由着我踩,顺便又夹了一筷子樱花糕放进我的碟子里。
有女客调笑,说周胤良很疼我。
我跟着她礼貌地笑笑,倒是不予置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