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天气好,生产队过了农忙的日子,总算是清闲下来,时而见院里几个邻里晚饭时端着大海碗稀粥,啃着红薯,围拢闲聊,而他们最近的话题正是这云峰生产队的林家。
林家老奶生了四个儿子,隔三差五邻里就听到林家那院里传来轰动的吵架声。
这四家儿子,除了四房远在西川务工,其余三家势同水火。
这老大今年夏季收稻谷时正好腿折了,就赚不了工分,还得在家躺着,老二家媳妇就不乐意了。
老二家生三儿子,都上了小学,每人每年学费五元,而老三家生的又都是女儿,老太不上读书,这老三家就不乐意了。
就闹得准备分家。
刚分了家,各家还在兴头上,林家就出了大事。
原是西川有人来信,林家老四林国柱和媳妇宋玉瑶在挖煤时,煤矿坍塌被砸死了。
这荒乱饿死人的年代,砸死了人也没个赔偿,林家连尸首都没钱去找。这从云峰山到西川,别说相隔万里,林家连老奶都只去过一趟县城。林家当初就不同意林国柱夫妇外出务工,死了连尸首都归不了祖坟。
这事过去了月余,林家草草挖了衣冠冢,连葬礼都没钱办。
说完了丧事,这就到林国柱生的那两兄妹收养问题上。
这林国柱生了三个,大儿子叫狗蛋,七岁,小女儿叫彩凤,五岁,和她哥一样还没上小学,而那小幺儿,才一岁,刚会走路整天都要狗蛋儿背着。
这下可好了,早就闹着要分家,分了家,老四一下出了事,这三个孩子到底归谁养倒是成了问题。
林家是让三孩子一家吃一个月,先这么看着,毕竟这年头,林家哪房不是三四个孩子,还有两大人,就挣得那点工分,一个青壮年一个劳动日才十个工分,十个工分才发一斤粮食,每年自己吃都不够。
这月狗蛋儿三孩子正吃在大婶家,住倒是有地儿住,分家前,林老太就按着每家每户按人数分配下来的自留地建了房子。
这林国柱当时还在外地,邮寄了点钱回家,让林老太也帮忙建了。
狗蛋儿三孩子就住在那新建的房子里。
村里的王寡妇就在那新房后住着,近着呢,想起刚才路过时看到的场景,心头直怜惜。
“可怜那三孩子,这没有爹娘,可怎么养得活。我从林老四那新房子路过,就见狗蛋和彩凤小幺儿窝在土胚房里,床上就铺了层草垛,脏成了黑煤球,要知道玉瑶在家的时候,可是将三孩子捯饬得干干净净。”
王寡妇一说,倒是勾起了大家伙的心酸,但谁家都捉襟见肘的,好歹公社体恤,从生产队里给狗蛋发了一百斤粮食。
一百斤粮食,可是寻常劳动人家一年都发不到。
在场有人羡慕道:“那这狗蛋在林老大家吃,那粮食不就发在林老大家,那今年林老大家可富得流油啊。”
“羡慕啊,那你去养三孩子,公社也给你发粮食。”
“那算了,我今年好不容易吃上稀饭,自家儿子都养不活,还给别人养儿子,我不干!”
就在大家伙热闹时,见着林老大家的唐翠花正背着刚从地里摘得豌豆藤子走过来。
这豌豆颗粒饱满,青绿,连叶子都嫩得掐出水,王寡妇看得一脸艳羡。
“哎哟,翠花姐,今年大丰收啊。”
除了生产队的,每家每人还有一分二厘的自留地,空地种点易生长的作物,饥饿时也能填饱肚子。
唐翠花笑着道:“还行,今年地里收成好,我还要回去给孩子们做饭,先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