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嗦了口葱花面,抬眼瞧林书,见林书身后背篼里滴着水,背篼缝里还看见装着个黑不溜秋的脏东西,仔细打眼,竟是个孩子。
孩子脏得就跟个野人似的,妇女眼底微惊,手指着门外的街道,“顺着这路往前走,左拐一条街就到了。”怕林书找不到,还道出细节,“门牌上写着‘云水镇卫生院’。”
“谢谢大娘。”林书背起背篼,往前走了几十步,左拐后就看到新建成的卫生院。
卫生院新建了没两年,院内只有一名主治医师,两名医师,一名护士,条件简陋,只有一座两层楼高的建筑,站在门外,一眼都能望到头。
灰狼被林书挡在外面,林书背着小男孩走进卫生院。
医生给小男孩做了检查,检查结果,轻微的食物中毒,配了药后,需要在医院输液。
林书陪同在旁边,晚上等到小男孩情况好转,才出去找个洗浴店,洗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他跑了镇上还没关门的服装店,买了两套新衣裳,自己穿了身,还专门按照小男孩的尺寸,给小男孩买了一身衣裳。
小男孩太脏了,医院怕他水脏了床铺,不让小男孩睡床,还是林书加了钱,值班的医生才同意。
林书洗完澡,换上衣服后,从洗浴店出来,肚子饿得呱呱叫。
他买了份葱花面吃,灰狼在他旁边甩着尾巴,吓得旁边的食客,都不敢靠近。
林书说这是狼狗,店主才允许灰狼进来。
林书怕灰狼吃人,在饭店外的杂货铺,买了条项圈绳子,硬着头皮给灰狼戴上。
灰狼倒也乖巧,只托着舌头,任由他戴上项圈,在林书吃面的时候,就眼巴巴地望着林书。林书无奈,只好给灰狼买了个馒头。
灰狼嗅了嗅,嫌弃地没有看一眼。
林书嘿了声,气得拍了下灰狼的嘴。
“还挑嘴啊。”
他问老板有没有肉食,老板剁了肉馅,煮了肉圆子,用装狗食的海碗给灰狼端来。
灰狼嗅了嗅肉圆子,舌头这才满意地卷着碗里的肉圆子吃。
等一人一狼吃饱喝足,林书将灰狼拴在一棵树下。
回到医院,林书累得骨头都被拆卸过,找医生开了点感冒的药,吃了药,就在小男孩的旁边陪床。
小男孩睡得很熟,听护士说估计明早才能醒来。
林书看了眼小男孩,生出一丝好奇,这小孩莫不是从小就在深山老林中跟着狼崽子长大。
这头发又长又乱,几乎没打理过。还有这脸,黑得像是从没洗过,连指甲缝里都是藏污纳垢。
看模样,倒像是四五岁的孩子。
林书又捏了捏两只胳膊和腿,轻笑。
“小胳膊小腿,长得还挺结实。”
“不管了,今天累死了,先睡觉等明天再说。”
林书当然不舍得买两个床位,这乡镇住院部也没有多余的床位。旁边的两床,一床睡着一口气吊着的老头,还有一位即将生产的孕妇。
那孕妇听说日子都这几天了,家里也没人陪同,护士见林书年纪小,还专门提醒了他别大声说话。
病房里倒是安静,林书看了眼旁边两床,早已睡熟,便用被子卷住脏兮兮没洗澡的小男孩一裹,往旁边推了推,就动作放轻地翻上床,盖着外套睡觉。
林书累了整天,上午搬玉米,背玉米,下午惊心动魄逃生,晚上背着几十斤的小孩跑了十几里地来到镇上,这双腿现在躺着放松,都还在颤抖发麻,一闭眼瞬间就睡昏了过去。
夜里,林书被尿意弄醒,想要下床,又懒得不想动弹,眼珠虚虚地鼓动,就感觉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往胸口钻,吓了林书一跳,意识也不太清楚,还以为是昨天下午在林子里时,爬到他身上的毛毛虫。
他伸手一摸,就摸到了一个柔软的头。
林书睁开了眼,就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头趴在他的胸前,衣服被一滩口水浸湿,而那毛茸茸的家伙,还张着小嘴巴,嘴角上还挂着一条哈喇子。
这么近距离的瞧见,林书还有片刻的陌生感,但很快想起,这只黑娃,是他昨天从狼窝背出来的。
林书又看了眼床上,那床本来卷住小黑娃的被子散落在床边,而小黑娃就跟吃奶的小狼崽子似的,半跪半趴地卧在林书身边,那软乎乎的脑袋,还磕在他的身上。
这只“小狼崽子”是将他当做狼妈妈了吗?
林书哭笑不得,又困又累,睡了没几个时辰,动弹几下胳膊和后背就跟废了似的,酸麻胀痛。
他将脏兮兮的小男孩推开,下床去找卫生间。
医院里也照着煤油灯,只有病房亮着灯,二楼走廊一片漆黑,倒是一楼值班室,传出一道光亮。
林书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解手,正要离开,就听到窗外传来一声嗷呜。
他回头走到窗边,就看到对面那棵树下,灰狼见他走过来,便站起来,朝着他摇尾巴,热情不已。
林书心底无端生出暖意,发出一丝轻笑。
雨势减小,窗外只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清淡的月光朦胧地照在地面,一股子冷风吹来,林书冻得缩了缩脖子,朝灰狼挥了挥手,然后抖着胳膊,跑回病房。
林书睡得很熟,醒来时日上三竿。
病房里传出声音,似乎是隔壁两床的家人来了。
林书伸了个懒腰,掀开眼皮,就看到一双凑近的大眼珠子,吓得林书差点惊呼出声。
原是小男孩醒了,乖巧地窝在被子里,只露出大眼珠,好奇地盯着林书看。
林书坐起身来,摸了摸小男孩的额头,烧退了,看起来精神也不错,就是饿着了,脸色有些发虚。
别说这小家伙,连林书也饿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这小家伙的身份。
林书盘腿坐着,将小家伙从被子里揪出来,然后看着他乖巧地学着他盘坐。
林书开始盘问。
“你是谁?”
林书问完,小男孩茫然地看着他,清澈的眼眸,干净得不染丝毫杂质,那漆黑的瞳孔,又大又亮,就像一幅墨笔丹青,却丝毫没有动静。
林书又问。
“为什么会出现在后山?”
“你的家人呢?”
小男孩始终茫然地看着他,林书心头陡然一跳。
完了。
这不会是个傻子吧。
就在林书感叹自己这是捡了个傻子,就见小男孩呲牙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两只小虎牙可爱地挂着哈喇子,然后嗷呜一声,就冲着林书扑来。
“嗷呜。”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