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在看陈招娣的笑话。
王秀英觉得自己那老脸都快没地儿搁了,恨不得把找块破布蒙了头。
偏偏社员们还喜欢逗陈招娣,故意把她拦住,“她老二媳妇,这还没入冬呢咋就把你冻成这样了。”
陈招娣喜滋滋的抱着肚子,挺腼腆的笑着,“牛婶儿,我娘说这肚子里坏的男娃一定要仔细点,我怕磕着碰着,还是多穿点捂严实了放心。”
几个小媳妇扯扯她肚子上裹着的小袄子,“依我看你这袄子还是不够厚,最好能上百货公司买那种里头装棉花的枕头,那玩意儿软乎,那么老大一个捂肚子上肯定安全,老四她媳妇不是才刚从沪市回来吗,要不你问问她,回头让她沪市亲戚给寄一个来也成啊。”
社员们用的枕头里头装的都是荞麦壳,说起里头装棉花的枕头时一脸艳羡。
陈招娣一拍大腿,“老四媳妇她用的枕头就是棉花做的,我还见她晾过嘞!”
“那你赶紧去跟她要啊!肚子里的男娃要紧!”
“唉,我这就去。”陈招娣马上拄着木棍去追王秀英,王秀英已经进了卫生所的门。
宋恩礼额头上磕破了皮,面积虽然不大但是很深,里头嵌了好些泥沙,老大夫拿清水给她洗的时候一直叹气,“好好的一张脸,怕是要留下疤了,你说你咋就这么不小心。”
“啥不小心啊,那是人给她绊的!”周娟愤懑道,“也不知道哪个狗娘养的黑心肝儿,这不是嫉妒我们红旗长得好嘛!”
虽然在她看来宋恩礼长得不够结实脸太小皮肤太白不够健康,不过这一点也不妨碍她夸她。
她婆婆觉得红旗长得好看,这么夸准没错。
果然王秀英进门听到这话,看向她的脸色也缓和不少,“小逼崽子就是嫉妒,回头让我揪出来非削死她不可!”
社员们对萧家都算客气,不至于干这种事,王秀英和周娟一致认为这事就是那俩女知青干的。
宋恩礼皱着小脸,疼得一嘶一嘶的。
她“嘶”一声,王秀英就瞪老大夫一眼,“我说于老头你就不知道下手轻点,我这小儿媳细皮嫩肉跟豆腐似的,你咋忍心呢你!”
老大夫同他们都是一块儿长大的,最怕就是王秀英这脾气,手底下轻了又轻,“要我说你们还得上县医院去瞧瞧,咱这卫生所里也没个啥药,没太大用处。”
王秀英又瞪他,“上县医院不得等你先包好了先,总不能让人淌着血去吧!”
她回头问周娟,“让人去叫老四了没,咋这么墨迹,爬着来的呢吧!”
对上宋恩礼时,立马又换上最亲切慈祥的面孔,“红旗啊,是不是疼得厉害,等老四一来娘就让他领你上县医院去。”
王秀英心里那个愁啊。
她现在不担心再被人传老儿子克妻,也不担心小儿媳额头上留疤,这在仙女儿肯定都不是事儿,可问题是如果她爹娘在天上看到自家闺女让人欺负成这样,会不会怪他们家老四没照顾她,到时候不让她跟老四在一块儿了。
“红旗!”门口突然出现一道不合时宜的身影。
因为穿得太多,陈招娣走出一头一脸的汗,本来还算秀气的脸涨得通红,正扶着门口大喘气。
卫生所里的人看到她这身怪异打扮,都没憋住笑。
“你又来干啥,还嫌不够丢人!”王秀英看她一眼都嫌多。
陈招娣委屈的扒着门框,一条腿原本已经迈开,但被她这么一吼马上收了回去,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娘,我只是来找红旗要点东西,牛婶儿说我这肚子得要里头装棉花的枕头捂着才行,红旗那屋里就有。”
“你眼瞎还是咋着!人这儿伤成这样了没见你问一句好,上来就是要东西,”养个白眼狼都不如你!”
陈招娣的眼神轻飘飘从宋恩礼额上伤口掠过,委屈更甚,“娘,红旗就是磕破一点皮,没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