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袍的香气弥散,汤色逐渐变黄变浓。女佣拿小陶杯为康颜斟茶,茶水沫子被冲入杯底,又缓缓上?浮。
柯慎悠闲地系着?睡袍腰带,绕腰际打了个松垮垮的活结:“呦,嫂子呢,稀客稀客。”
康颜转头:“柯公子还?没起呢?是我叨扰了。”
柯慎大掌往前一推:“诶,说这么客气干嘛?我爸和许哥什么交情,别说大早上来,大半夜来我也得?爬起奉陪啊。”
他跷二郎腿,大腿伸出睡袍也毫不在意,接过女佣的茶吹了吹:“嫂子为什么突然想起来找我?许哥可是不待见我的,舍得?让你来?”
康颜说:“昨天你送的包我很喜欢,那款包我看了好久都没买上,所以特地来道谢。”
柯慎挺意外康颜居然识货,挑挑眉:“嫂子跟着?许哥久了,对这些东西倒是研究透了,女人果然天生就爱这玩意儿。”
康颜转身翻背包,捞出一条烟:“作为谢礼…”
利群富春山居烟,有?市无价的高档烟,市面连见都见不到,老烟枪口口相传的传说烟,康颜昨天从送她和许永绍的礼物中挑了出来。
柯慎示意女佣拿去放好,笑得?脸颊浑圆:“送的贵不如?送的对,嫂子这礼物真是太让人惊喜了,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吃喝玩乐我最拿手了。”
康颜低头小口咂茶,眼珠一转:“那倒是,听说柯公子喜欢玩跑车,院子里那辆橙黄色的车,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柯慎笑得?直耸肩:“没想到你对这些也有?研究啊?其实价格还好,就是款式新,前几个月刚买的,味儿还没散完。”
康颜掩饰性垂眼放茶杯:“听高小姐说,你以前有?辆红色的跑车,好像是法拉利什么什么的…”
“法拉利f430,你说的是这个吧?”
康颜蓦然抬眼:“是啊。这车…为什么没见到?红色跑车多好看。”
柯慎捋着?头顶湿乱的红发:“老旧了,已经转手了。”
“转手了?”康颜手指圈着?杯沿,无意识转杯,“听高小姐说车头受损了,还?能卖个好价钱吗?”
“车头受损?”柯慎动作停滞,“滢滢怎么和你说的?嗬,车头受损。”
康颜盯着他的满头红发,假装是对视,努力掩盖自己砰砰的心跳:“她说,那辆车去年出过一个小事故。”
柯慎逐渐沉眉:“小事故?”
康颜定定凝视他,微一颔首:“小事故。”
柯慎的眉毛重?新抬起,满脸轻松:“是啊,小事故,不小心把人撞伤了而已。”
“什么时候的事?”
柯慎拇指轻挠下巴:“九月份左右的事吧,具体日子记不太清了,反正我爸处理的,赔了钱就没事了。”
康颜的手缩进袖子,指甲狠狠嵌入掌心,攥得直发抖,面上却毫无波澜:“我丈夫说,去年九月,环山路有个中年女人被撞了,不会就是这件事吧?”
柯慎面部陡然紧绷:“许哥怎么说的?”
康颜对他的反应一览无余:“他没怎么说,随口提了一嘴,我也没问,刚刚才想起来。”
柯慎吐了口气,懒散后靠:“是啊,就是那件事。”
得?到确切结果,康颜却没有?她所想象的激动、愤恨,而是胸口被冰锤不停抡着,浑身僵硬动弹不得?,连说话都似机械卡壳:“怎么…怎么会撞到的?”
柯慎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转动茶杯:“说起来要怪那个女人,自己走山路不看路…”
──“别墅群限速20码,盘山路本来就不适合开快车,那辆车超速了。”
“我开车的时候转弯,她突然从路边冲进我的车灯里,你也知道那几盏路灯开了跟没开没啥区别…”
──“你妈妈沿护栏走,那辆车开的时候来不及打转刹车,撞到护栏把她给…给压了。”
“说起来全责应该算那个女人,我赔了钱她折了条腿,真是彼此都晦气。”
──“经过车痕分析,全责在那个车主。”
康颜注视面前这个滔滔不绝的男人。他的红发张扬,他的语速疾快,他比划手脚,只言片语间颠倒黑白。
头顶的火红褪成枯黄,还?剩几簇色彩仍旧鲜艳,像初秋荒野溅血,一点点朝泥土缝隙渗透。
康颜几乎捏碎茶杯。
她仿佛看见一辆红色跑车猛然拐出山头,横冲直撞朝她逼近。车灯太刺目,她根本来不及反应,抬手挡眼间,跑车呼啸着穿透她!
车灯熄灭,杀眼的白光陡然黯淡,路灯照亮视野,像掀开太平间的白布,一切重?归清晰。
她喘气转身。
暗蓝外套的女人瘫躺于路中央,双手垂在身侧,指尖抽.搐,喉咙呛血痉挛,一双眼浑圆瞪着高远天际,流云隐藏的月亮冷眼旁观。
茶杯放回桌面,因为手抖而轻微摇晃,康颜握拳,瞥见水果篮子里一把水果刀。
门铃陡然响起,柯慎烦躁地“啧”一声:“又有?谁来了?”
他背对她起身,毫无防备。
康颜的理智完全被搅乱,只剩仇恨在脑海盘桓,蓦然捞过匕首,弹出刀刃。
柯慎到门边接通视频:“谁啊…呦,许哥!”
康颜僵住动作,柯慎回头,她将匕首藏去背后,听他语调夸张:“许哥居然来了,你们夫妻今天商量好来我家串门的是吧?”
康颜怔愣着,柯慎冲她伸脖子:“嫂子?”
康颜恍然回神:“哦…许永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