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慈不敢一个人待着,连忙跳下木板床,踉踉跄跄地追出去。梵伽罗和宋睿会出现在这里,她并不感到奇怪。早在被困在幻境里时她就知道,这定然又是梵伽罗的手段。他总是乐于让她陷入各种各样生不如死的境地。
村里的成年男人全都聚集在神坛这边,被宋恩慈吸走玉佩变得奄奄一息,但他们的家里却还亮着灯。
玄诚子一家一家踹开门,循着香烛燃烧的气味找到神龛,把那些圣女像砸了个稀烂。
他四处走动,然后惊骇地发现,这里的每一户人家都养育着一个或者好几个儿子,年龄均在五岁至十岁之间,寥寥几个长相正常,其余的多是形貌丑陋身带残疾的怪胎。女儿却一个都没用。
不,或许是有的,因为在其中一户人家的猪圈里,玄诚子发现了很多女婴的骸骨。原来他们不但把女婴当成食物或祭品,还当成猪饲料。
这样的场景让玄诚子的双瞳再次染上赤红的颜色。
这一次来京市,他最大的目的是重建天水宫,恢复圣女像,重置宋恩慈的香火。但现在,他却恨不得放一把火,把宋恩慈的信众、供奉,乃至于神像,统统烧掉。
林念慈紧贴墙根站立,惊恐万状地看着发疯一般的师父,然后摸摸自己忽然爬满皱纹的脸,发出凄惶的尖叫。她刚增加不少的力量竟然在急速流失,光滑的皮肤又一次变得苍老,龙之咒怨的颜色似乎也变深了。
她正遭受比转生前更为猛烈的一次反噬,但是为什么?
梵伽罗拿出对讲机说道:“阎部长,孟局,现在你们可以进入香火村了。危险并未完全解除,但是已经在可控范围内,你们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
当他汇报情况的时候,那些长着鲨鱼齿的孩子正围着玄诚子,啃咬他的大腿,一双双本该充满童真的眼,竟然只能看得见凶残的杀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他们早已经认定除了父母和村民以外的所有人或动物,都是他们的食物。
玄诚子毫无怜惜地将他们踹飞,继续砸烂那些圣女像。
与此同时,孟仲正组织人马准备进攻。
“防护服都穿好没有?这座村子里的人很不好对付,我还在特安部的时候就发起过两次围剿行动,却次次都以失败而告终。里面的人都是怪物,力气很大,还不怕子弹,怎么打都打不死。而且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牙齿和指甲都有毒,被抓伤或者咬伤,死亡率是百分之百。”
整装中的军人和警察不由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
“不过梵老师已经帮我们打好了前哨,这次应该没问题。来,对表。”孟仲举起手腕。
众人把表一对,然后就端着枪冲进去,原以为会经历一场艰苦卓绝的大战,却只看见躺了满地的小屁孩和一群奄奄一息的怪人。
一名警察弯下腰,去搀扶脚边的小男孩,却听见对讲机里传来梵老师严厉的声音:“离那些孩子远一点,他们的牙齿有毒。”
那名警察悚然一惊,连忙收手。
原本躺在地上似乎陷入昏迷的孩子竟猛然爬起来,朝他扑去,却被及时赶到的孟仲一脚踹飞。
那孩子滚出去老远才稳住身形,抬起头时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血色.眼眸,合不拢的厚嘴唇耷拉着,露出两排不断滴落口水的锋利牙齿。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五岁孩童,反倒更像一只吃人的猛兽。
见此情景,所有人都流出了心有余悸的冷汗。
孟仲厉声呵斥:“没听见我之前说过的话吗?这个村里的所有人都不值得同情!用枪托砸他们的脑袋,砸晕了直接用绳子绑,管他是大人还是小孩!”
众人唯唯应诺,这才把清醒的人一个一个打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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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警察和特种兵忙碌的时候,梵伽罗把近乎于麻木的玄诚子和不断遭受反噬的林念慈带到了这座小山村的最里侧。
“这片湖污染很严重。”宋睿指着隐藏在山坳里的一个小湖泊说道。
玄诚子和林念慈拧眉看去,却见前方果然躺着一片湖,湖里的黑水粘稠似泥浆,正散发着冲天恶臭。
梵伽罗走到湖边眺望,头也不回地问道:“林念慈,你是不是又被反噬了?”
林念慈抚摸自己长满皱纹的脸,表情仓皇。
玄诚子瞥她一眼,却对她的惨状无动于衷。
“如果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就会明白为何在转修二重身之后,你还逃不开恶业的反噬。”梵伽罗似笑非笑地说道。
林念慈转头四顾,颤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不记得了吗?”梵伽罗指着这个小山坳,徐徐道:“离开张公子之后,你准备让自己成为行走在人间的神明,而神明必须彰显神迹,所以你挑选了一个感染瘟疫的小村庄去开启你的成神之路。”
林念慈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梵伽罗挑眉道:“怎么样,想起来了吗?是的,这里就是你首次展现神迹的地方。你走进这个谁都不敢靠近的村落,一个个抚摸那些将死之人的脑袋,让他们重获新生。他们跪在你的脚边感谢你的大恩大德,唤你圣女,为你塑金身,奉香火,是你最初的一批信徒,也是最虔诚的一批信徒。”
“所以,你可以切断与宋恩慈的所有关联,却唯独斩不断这最初的一根因果线。一旦你再次碰触这根线,所有的罪孽都会落回你的头上。”
林念慈听呆了,再次查看周围的地形地貌,才终于从纷杂的记忆里挖出一些熟悉的影子。意识到这一点,她衰老的速度竟不断加快,转瞬就白了一头乌发。
梵伽罗对她的打击不是一次性的,而是一锤锤,一刀刀,慢慢让她承受着生不如死的痛苦。
但是这还没完,梵伽罗指了指脚边的黑水湖,问道:“你知道它为什么是这个颜色吗?你知道那些村民为什么长得奇形怪状?你知道这里为何只有一个女人,别的都是男人?”
“不,我不想知道。”林念慈转身想跑,双腿却被玄诚子猛然挥来的铁棒打弯,跪了下去。
“好好听听你当年都造了什么孽!”玄诚子语气冰冷地说道。
梵伽罗掬了一捧恶臭冲天的黑水,叹息道:“我之前就已经说过,那棵灭世之树还算不上多大的罪孽,远不至于让你摔倒在成神的门槛前。这片湖水里承载的一切,才是你永远都洗不掉也算不清的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