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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1 / 2)


纪连翘对着两名侍女发愣。

此二人手上各有一套衣服,交叠着放在红酸枝木制成的长盒里。一套水蓝,一套淡粉,均绣着缠枝花朵的纹样。这是最近未出阁姑娘流行的花样和款式。

“请公子挑选。”

谢斩坐在旁边喝茶。

那一刻,纪连翘突然回忆起了被前任女友支配的恐惧,关于“哪套衣服更好看”这个问题,他永远都答不对。

“别愣着。”谢斩不耐催促。

“我不能继续‘女扮男装’吗?”

“不能。”

“……”

纪连翘合理怀疑谢斩是在公报私仇,但却对此无计可施。出于“直男永不穿粉”的自尊病,他不情不愿地选中了水蓝那套。好在这是一套广袖长衫,纵使他是一个成年男子的骨架,也依然可以轻松遮挡。

更衣完毕,纪连翘继续生无可恋——他要上妆。

画眉、搽粉、涂胭脂、点红唇、做发髻、插珠翠……纪连翘一脸冷漠,心想,我宁愿替淮南坐牢。

“公子妆后可真好看。”其中一个侍女笑道。她全脸都包住了,只剩下一双眼睛笑得弯月似的。

“南儿自是天仙下凡。”谢斩吹了吹茶沫,道:“只可惜长得五大三粗像个男人,这可怎么嫁人?愁啊。”

…………戏精。

纪连翘带上帷帽,愤恨地扯下白纱挡住自己:“谢公子自是英俊潇洒,可惜长了张不会说话的嘴和不会笑的脸,以后可怎么娶妻?难啊。”

“噗。”几个侍女笑出了声,在谢斩发火前互相推搡着一溜烟跑了。

·

为了更有闺门小姐的样子,谢斩今天终于给套了辆马车。纪连翘坐车内,他则屈尊当车夫。一路疾行,及至曲水街,道路突然变窄,马车难走,纪连翘只好穿着女孩儿的翘头履,浑身别扭地步行前往。

纪连翘不矮,近一米八的个子,穿上女装穿梭于街道之中,收获的回头率竟比昨天还多。谢斩在旁提点:“见了艳娘不必捏着嗓子说话,我已经给你声音下了幻真术,听在别人耳里,是女声。”

“那昨天?”

“一样。”

“不早说。”纪连翘小声嘟囔——等等,那岂不是现在?他一把撩开帷帽,气急败坏,“你听我说话,是女声?”

谢斩看了他几眼,伸手把白色垂纱从帽檐上拉了下来,不耐烦道:“不要随便露脸!”

正在此时,一道脆生生的女声插了进来——

“咦?是南儿小姐吗?”

纪连翘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小丫头阿魇正踮脚冲他招手。她笑得一脸阳光,仿佛见了“南儿小姐”是件多么高兴的事情。

“我给师父称瓜子来啦。”她提了提手中的纸袋,“你知道吗,王二傻哥哥的瓜子很是香脆甜,是和板栗一起炒的,闻着可香了!”言毕,亲亲热热地挨着纪连翘走。没几步路功夫,便到了算命铺子里。

“你今天到得真早,师父还在后院梳洗打扮,得等一会儿。你磕瓜子吗?”阿魇围着纪连翘上下左右,像只聒噪的小麻雀,,一会儿用鸡毛掸子清理坐榻,一会儿给他沏茶,嘴里话不停。“你今天带了帷帽?真好,我可以看看你吗?”

纪连翘犹豫一瞬,心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一狠心,撩开了垂纱一角。

“……………哇。”阿魇沉默了一会儿,才发出一声赞叹,“南儿小姐长得真好看!有股英气,像个漂亮的女将军!”

你倒是会说话。

直接说长得像男人我也不会怪你的。

纪连翘颇为受伤地默默拉下垂纱。

“嗯,正因如此,我才至今没有嫁出去。”

嘤。

说话间,通往后院的挡帘一动,一只白玉似的手腕伸了出来,轻轻一翻,挡帘后霎时露出一张颇有风韵的脸。那手腕上的碧绿镯子衬着她的金色珠钗,一张涂脂抹粉的脸便显得既风尘,又妩媚。

“哟,这么大早上就来客了?”妇人见到谢斩,眼睛一亮,抬手按了按如云似的发髻,双目婉转,露出一个嗔甜的笑容。

“公子瞧着面生,是哪家府上的?”

阿魇昨天必定已交待过这件事,既知是位“连南儿”小姐,她今天却仍要亲自打听。

谢斩答:“城南谢宅。”

“哟,谢家!”妇人顺手接过阿魇递过的一碗茶,润了润喉后继续笑道:“谢家有女?倒是第一次听说。”

“我家小姐是谢公子表妹,你只管测,不必顾虑。”

“瞧您说的。”妇人的手指轻轻一点,仿若点在了人心坎上。若换了这曲水街上任何一个老板,都得当场心儿肝儿地捧上去,可惜谢斩不解风情,整个人都像座大型冰雕。

艳娘轻咳一声,自动挽尊:“……这街上谁不知道我艳娘算命乃是一绝呢?尤其是这姻缘婚配……”

“你就是艳娘?”纪连翘打断她。

“小姐明鉴。”艳娘止住话头,对她侧身行了个礼,眼珠一转,已将纪连翘上下打量了个遍。

“小姐若不嫌弃,可否摘下帽子让我看一眼?这算命呀,看面相也是十分重要的,人说中医望闻问切,我们算命的呢,其实也……”

纪连翘摘下帽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常笑,一天到晚似乎心情总是不错,就连谢斩几次捉弄他也没见真正冷过脸。因而谢斩也是第一次知道,他不笑的时候是这样的。玉成了冰渣子,月成了霜月,一双清透漆黑的眸子里写满冷淡,看上去,着实不好欺负。

艳娘噤了声,半晌,干笑道:“小姐怎么称呼?”

“连南儿。”

“南儿小姐测什么?”

“婚配。”

“可有意中人了?”

“没有。”

“生辰八字?”

谢斩递过一张纸。

鉴于谢斩并没有问过他生辰,纪连翘便知道了,这张纸上都是瞎扯淡。

“小姐这命格……”艳娘讪笑。

“何解?”

“命、命里带煞,是……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哦。”

“……”

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

阿魇咔嚓咔嚓不住磕瓜子。

瓜子有助于解压。

“那小姐?”

“这就完了?”

纪连翘嘟起嘴,抓着帷帽在腿上赌气似的狠狠一拍,“这些我都知道,还要你干什么?”

“咳、咳咳。”谢斩不住咳嗽。他被呛到了。

纪连翘哀怨地瞪他一眼:“小谢。”

谢斩额角微抽:“属下在。”

“去把门给我关上,我与艳娘有要事相商。”

“……是。”

铺门一关,屋里顿时黑了,只有两扇窗格透着光。

纪连翘一手拢嘴,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我听说,你有逆天改命的本领。”

“……怎、怎么可能……”艳娘干笑,“小姐是哪里听来的乱谈,命是一生下来就注定的,怎是我这种小半仙能改的?”

“不可以?有人说你可以。”纪连翘不高兴地跺脚,模样很有些浮夸。

“哟,谁这么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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