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连翘嘴角紧抿，几乎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只得欲盖弥彰地食指微弯抵在唇边，轻咳两声嘟囔道：“你有……凶死了。”
谢斩几乎无措了一瞬——然后看到了纪连翘那乱翘的嘴角。
“……纪连翘。”
纪连翘茫然地抬眼。
谢斩抱臂坐在床沿，一条长腿搭膝架着，冷酷地说：“演得不错，赏。”
“……”纪连翘见势不妙，立刻捂住胸口又咳了几声，一脸命不久矣地说：“你误会了，我是认真的，你不可以对淮南这么凶。”
——否则淮南会挠你个大花脸。
谢斩沉默了一瞬：“其实你可以和我们一起。”
纪连翘抿了抿嘴唇，沉默须臾后，一丝浅淡的笑意仓促划过：“不了。”
谢斩一愣，没有想到这个回答。
他原本猜想纪连翘听到这建议应该会很高兴，说不定傻乎乎地立刻就同意了——
而且还会觉得谢斩真是个大好人，加十分。
一句“为什么”问得十分不自在。
纪连翘奇怪地看着谢斩：“你想我和你们一起？”
“没有。”谢斩断然否认。
“我其实……我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亲人朋友，淮南是我最亲近的人。”与谢斩谈起身世，纪连翘颇有点不自在，顿了顿才说：“本来我想带着淮南偷偷跑走的，可是我现在信你了。淮南跟着你，想必比跟着我好。如果有条件，有劳你教他习字修行，将来做有益于天下的、开心快乐的小猫妖。”
谢斩微眯起眼，冷硬地说：“你就这么放心我？”
纪连翘点点头：“虽然谢公子讲话难听脸还很臭，不过……是个好人。”
谢斩立刻便道：“我不是好人。”
纪连翘：“……”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是什么变态，把小东西买回去就是为了折磨他。”
“……比如？”
谢斩毫不费劲地描述了一番景象：“比如折断他的手脚，踩他的尾巴，割掉他的舌头……”
纪连翘脸都绿了：“你疯了？！”
谢斩彻底退回床边，神情也恢复到了纪连翘所熟悉的那副冷漠高冷的样子，淡淡道：“我只是给你提个醒。我说过了，在这个世界，你最好谁都不要信。”
纪连翘记性很好，立刻便补道：“除了你——你自己说的。”
谢斩被噎了一下。
妈的，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纪连翘双手交叠枕在脑后，一边惆怅一边畅想着：“淮南跟了你，以后我便自己云游四海。说不定在哪里捡到一姑娘，我便就此安定下来，娶妻生子……”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过了很久，很浅很浅地笑了一下。
谢斩在他这幅未来蓝图中差点窒息，微眯了眼欺身迫近，浑身上下充满危险的气息，“你想得美。”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纪连翘心突突直跳，又不知为何，索性脾气也上来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谢斩顿时发现竟自己无立场说话，干脆拂袖而去。
纪连翘气得大喊：“打伤我就这么跑了吗？”喊完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谢斩脚步一滞，明知他极有可能是戏精上头持伤行娇，却仍是奈何不得。沉默地过了两个呼吸后终于冷脸转身，大步走向床边，捞起纪连翘二话不说就往他肋下渡灵。要不是知道他在给自己疗伤，纪连翘几乎要以为他是来取自己命的。
屋里十分安静，安静得鬼都不想爬出来。
半盏茶功夫后，谢斩终于心平静气，智商也回来了。他居高临下看着纪连翘：“你走不了。”
纪连翘洗耳恭听。
“你还欠我钱。”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当初讹了多少，张嘴就说：“三十万。”
纪连翘心一梗，差点离开这个美丽的人间——
“明明是十七万两！”
“哦。”
“……”
纪连翘垂头丧气，认真地说：“要不你看我值多少钱，把我卖了吧。”
谢斩冷冷看着他，丢下冷酷无情的四个大字：“一文不值。”
隔壁屋子里，晏致正给风息换药。
绷带拆了一半，风息道：“岁秋说了事情经过。”
晏致专心致志，敷衍地“嗯”了一声。
“她事无巨细，什么都说了。”
晏致又嗯一声，心想今天风息怎么如此啰嗦。
风息静了一瞬。晏致正解下那只写了“仁心圣手晏幼安”的绷带，羽睫微垂，薄唇紧抿，神态很是小心。由于没有好好休息，他的脸色十分苍白，让人想到某些名贵然而却被束之高阁不见天日的瓷器。
风息看着他的侧脸，想了想，问：“你喜欢男的？”
晏致一愣，笑了起来，不是很在意地澄清：“别听岁秋瞎说，我那是被逼无奈权宜之计。”
“假的？”
“当然是假的。”晏致捞起风息的胳膊观察伤口，他的心思都在这上面，讲话便显得漫不经心：“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风息高深莫测地“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可惜不出几天，晏致喜欢男人的消息就飞遍了整个江湖加修仙界。等他回到小虞山，师弟见面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师兄，听说你把自己嫁了？”而追冰上师取回拂尘，第一件事就是追着晏致漫山遍野一阵毒打，晏道长惨叫求救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小虞山，上下仙门一时间充满了快活八卦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