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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1 / 2)


云祁半山腰处,高大的石门外,一个小沙弥拿着大大的柳枝扫帚扫着地,每扫一下又有风过,绕的一旁树叶旋即下地,小沙弥也不恼,只是径自扫着地,有树叶他就扫,没有树叶就不扫,杵着扫帚望山脚,等到了有树叶再扫。

“这山,怎么,这么,难爬啊?几时,才能,见到,汇哥啊?”话带着大喘气断断续续地从卖力爬山的少年口中吐出来,饶是被累的满头大汗,还是挡不住少年的青春俊朗,草绿白色外袍,袍下穿的是白色里裤和内衫,腰间别着深绿镶玉腰带,坠着金笼铃铛挂穗,额间系着一条与形象不配的绿色额带,有点煞风景。

小沙弥闻声转过身子,瞧见一人影由远渐近,原来是故人,葱白玉的脸上盈起了浅浅的笑意。

那少年本是被累的气喘吁吁,要到寺庙门口了,看见一个米色金纹外袍的小沙弥,在少年眼里粗俗了讲那头跟白玉鸡蛋一般,但脸是这般精致好看,透着一飘飘入仙般的飘渺感,文雅了点讲便是世间有佳人,如此飘渺色,应是天上人,而立于身前。淡淡薄唇透着点点朱红,耳朵风刮起了微微粉色,眉眼如画,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少年竟有点看呆。待站在那人对面,被问起何事时才回过神。

“那个?我,我是镇北将军府二少,柳苍云,想找窦汇,窦世子。烦小师傅带我见那人。”柳苍云用自己最诚恳的语气询问道。

那小沙弥刚刚貌似有点期待的颜色,但柳苍云却好像看见那小沙弥在自个问完话后失落了下来,这转瞬即逝的变化让柳苍云觉得好像是自己的错觉,便没太在意。见小沙弥只是看着自己,有点失聪之样,只得诚恳地又问了一句:“小师傅能否带我去见那人?可会是听不大见?”

只见那小沙弥是真的生气了,眯着眼咬着牙一会,才大喊出口:“不能,不会,请回。”便兀自拿着扫把走去一旁扫掉了树叶,越扫越大力,还有点越加不耐烦。

被无名吼了一下,柳苍云有点懵,便追到那小沙弥身后,又欲开口。却怎知那小沙弥转过身,叉着腰又吼了句:“不会!请回。”那口气就像吃了□□。小沙弥说完就拿起扫把上山了,一溜烟不见了。

不得,柳苍云只好打消念头,看了眼天边的晚霞,怕是得下山了,不然家里不好交代,庙里又不让住,还有个吼了自己一顿的暴躁小仙沙弥,迈起步子灰溜溜地下山了。

走到半道,那小沙弥又反了回去,但到了那树下却是空无一人,只剩三色晚霞呆呆地挂在天边,小沙弥又恼了,抓紧手里的扫帚,气呼呼地回了庙里,暗地里低低骂了声:呆子。

无功而返的柳苍云想着刚刚那小沙弥的样子,踏着下山的台阶也不累了,只是咧开嘴笑,轻轻地说了句:“真好看。”又讪讪地说了句:“就是脾气有点暴。”

“小空明啊,今天可等到了?”看见小沙弥扫完山门上山了,胖胖憨憨的渊惠法师招呼着小沙弥过来,但是又见那小空明气呼呼的,一反常态的样子,看来是真的很生气,便扯开话题:“小空明啊,跟二师傅去下棋吧,会下棋吗?”

小空明还是气呼呼的,只喊了句:“不会。”

后来又过了两年,小空明年纪渐长了,心性和气度变了,不再那么急躁也不再那么外显,只是那本事好像啥都没见长一般。若是有师兄师傅问起经学时,倒是会念叨那么几句,好像还有那么些道理却又好像是个人就能知晓,却又无从反驳,又睿智又浅显。又过了几年,小空明从师兄师傅口里变成了空明,身量也长了不少,但是本事却好像越发懈怠了,气性变得更加不显山露水了,若是有师兄师傅或是香客问起话来,便道:“知晓甚少”,然后自个拿着扫帚或者小斧头溜去干活了。

有几天,空明陆续收到了五封信,一份是怡亲王府的,一份是镇北将军府的,一份宫里来的,一份是京城里来的,最后一份却是江湖上来的。此后几年里,空明彻底变了,蓄起了发,身量拔高了更多,已是个七尺半的男儿,如此高但身形却不是壮硕,匀称有致,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结实的地方结实。俊朗又带着点柔美的脸引来了不少未出阁的姑娘借着诚心上香来偷偷瞧上几眼。

而这些年里空明不学无术的能力越发变本加厉,每每遇上香客问话,无论问什么问题,空明只眯着眼微微欠身浅笑淡淡而道:“不会。”被回的云里雾里的香客只好离了他,不敢再问什么。

有道是一传十十传百,从那之后,云祁山上有了个蓄发的俊和尚,逢人问话便只会答不会,好一个不会玉人。

而这也成了庙里师傅们的心头痛楚,养了多年的小沙弥被自家人养废了,啥都不会。

于是上山十三年后呢,这啥都不会的小和尚下了山,成了啥都不会的怡亲王世子,京城里又是惊讶又是开心的。惊讶的是城里饭后谈话的人,那世子爷竟然啥都不会?怕不是个傻子吧,开心的是城里未出阁的,未谈婚论嫁的小姐们,因为来了个这么俊,家世又这么好的公子哥世子爷,就多了个成为攀上高枝变凤凰的可能,但是小姐们也有点担心,这个不会世子不会真是个傻子吧。不会的不会的,各位小姐安慰着自己。

这天,不会世子提着桶,扛着没有饵的鱼竿独自一人跑到郊外湖边垂钓。

阳光正好,不会世子找了片大荷叶倒扣在头上,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将鱼竿斜插在湖畔,自顾自坐着玩手里的铃铛,那是个紫藤金笼玉珠铃,紫色藤纹绕着金丝笼球,里面装着一颗铃铛,底下坠着一颗小玉珠,握在手里还有些宜人的凉意,就像此刻握着的主人一般,轻飘飘的淡然与无所谓萦绕在身。

路过的一个老农说他傻,没鱼饵还钓个什劳子鱼,他也只是淡淡笑着眯眼说:“不会碍事。”果真应了不会世子这个名号。

哒哒马蹄声远方传来,官道上驰来一群军戎装扮的年轻人,突然为首一人挥了下手,示意一行人下马歇息会。

那为首之人瞧着不远依稀有一湖,便自己先驾马跑了过来,到了湖畔才发现坐着这么一人,却又不大敢上前询问,约莫有点近乡情怯吧。一个士兵看自己领头跑了,也跑了过来找人,见着人在湖边洗着手,又见旁边石头上有个人就出声了。这小士兵应该是个还没成年的,声音还有点稚嫩,说到:“头,这有个人,不问问吗?”

那小士兵走近了石头,喊道:“小兄弟,你知道这离京城还有多远吗?”

不会世子还是自顾自摩梭着手里的小铃铛,眼角瞥见刚刚还在洗手那人,此刻正站近了些盯着自己手里的铃铛瞧着,让不会世子想到了张大娘店外的小哈巴狗,模样可憨了,怪惹人爱的。

小士兵见石头上这人也不动也不出声,以为是哑巴,转头跟自家头说到:“头,这该不会是个聋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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