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之人容颜安宁,眉头舒展,嘴唇微微自然上翘。。
看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如果不是淮南亲眼见到他晕倒在自己怀里的话。
淮南拨了拨榻上那人的头发,叹了口气:“我哥什么时候能醒啊?”
那日他和谢斩纵马疾追,刚出城门便看到纪连翘单薄的身影在官道上孤零零走着,连件像样的包裹都没有。听到马蹄声,他条件反射地停下来,见到马上的谢斩和淮南,半是欣喜半是忧虑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淮南从马上跳下,还未讲话,就眼见着纪连翘双腿一软,跟被人抽了脊骨似的昏了过去。幸亏他眼疾手快,纪连翘才倒在了他怀里,免去了砸一大包的痛。
从那之后,纪连翘就一直没有醒过来。
谢斩请了医师,灌了汤药,渡了灵力,却都如泥入大海,连个响儿都没听着。他昏得古怪坚决,仿佛铁了心要一睡到底,谢斩甚至派寒伯去路上追晏致去了,也不知追到了没有。
好在玫瑰堂也有擅长医术的护法,谢斩已着人去请,如今算着时辰也差不多该来了。
果不其然,一阵近乎于无的脚步声后,风息先行步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清癯面无表情的男人,正是八大护法之一同倏。
风息不说话,这同倏好像也是个不爱说话的,而谢斩更是个懒得讲话嫌烦的冷酷个性。
屋子里透着一股诡异又和谐的氛围。
淮南:“……”
于是风息发挥社交精神,极内敛地一点头,同倏也一点头,谢斩于是也点了点头。
淮南:“………………”
喂。
最后,同倏走向床边,冷淡地一掀眼皮子,接着刷得套上一只银白薄皮手套,捞起纪连翘一只胳膊,屏息把脉片刻,终于开口道:“中术了。”
谢斩色变,却不敢全信。他所请之人都是个中高手,不可能连个咒术都看不出来。
同倏不欲多言,戴着手套的手两指并拢从纪连翘眉心划至鬓间,一道散发着光华的朱色符印隐约浮现。
风息目光一凝。
谢斩沉默不语。
同倏摘下手套,道:“朱华之咒。”
淮南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是什么?”
同倏一瞥他:“这儿还有只猫妖?”
淮南:“……”这不是重点。
同倏:“会掉毛吗?”
淮南:“……?”
同倏复又戴上手套:“离我远点。”
淮南:“…………”
死洁癖!
“朱华之咒。”风息开口道:“一种可使人沉睡百年之咒。”
同倏点点头,续道:“古有皇室贵族为了躲避瘟疫、战乱,延续寿命,采用此术驻颜。”
淮南真的慌了,甚至张口结舌起来:“你是说我哥他要睡一百年?”
同倏点头:“理应如此。”
淮南差点窒息。
“……但幸好有我。”
“……”
你讲话不大喘气会死?
同倏对风息略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说:“守阵三日。”
风息扭头走了。
同倏又对谢斩说:“三日内,除了守阵的风息和你,任何人不得靠近这个院子,烟火之气一律禁止。另要新鲜芍药三百株炼丹,方子和炼制方法我会拟给你。”
淮南像个蒙头转向的小苍蝇,看看同倏又看看谢斩,道:“……可是芍药是五月花。”
同倏一掀眼皮:“你看不起他?”
淮南:“……”
行,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谢斩府内上下都是训练有素之人,一旦吩咐下去立刻便行动起来。风息与谢斩守阵,二人各据一对角飞檐,灵力波动,空中显出两个完全不同的光华纹样,逐渐扩展变大,接着凌空一波动,霎时间如水花般消散无形,而一道纯净至极的灵力结界将那屋子严丝合缝地罩了起来。
淮南显然属于无所事事的闲杂人等,未免他等得无聊心焦,谢斩颇为好心地给他安排了一个守垂花门的“要务”。
三日眨眼便过。
淮南打了个哈欠,侍女队列穿廊而过,每人手里各捧了脸盆、毛巾、皂荚、香炉若干,正要过垂花门。正当时,东南院内金光一闪,仿佛晴天打了个霹雳。结界顿消,淮南浑身一炸,飞奔至院内,见同倏推门而出。
“如何?”
同倏点点头:“丹药呢?”
一名侍女移步而出,打开一小巧瓷鼎。
同倏只扫了一眼便点了点头:“和水服下。”
谢斩与风息自屋檐落下,还未多言,屋内传来桌椅碰撞之声,淮南脚步戛然而止——
“这特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