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斩湿漉漉地从深潭里跃出,带起一道白色水花。正常来说,他这种级别的英俊配上如此出浴之景,应当是很养眼的。然而男色当前,纪连翘却根本无心欣赏,心里怂得能打鼓。谢斩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抹了把脸,后腰还在隐隐作痛,当然,什么都比不上他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被、踹、了?
“怕什么?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会以为你很好欺负。”天地共主循循善诱。
“不是,你看他真的生气了!”纪连翘咬牙切齿,凭什么啊,你闯祸我背锅!
“我教你。”前辈老神在在,虚弱地低咳了一声。
纪连翘绝望地想,求你别乱来!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湿透了的谢斩,抬起手覆在了被踹的腰部,温柔地问:“疼吗?”
谢斩和缓了表情,虽然脸还有点臭,但不凶了。
“下次还耍手段吗?”
谢斩:“?”
纪连翘手臂一伸,隔空抓来一截枯枝,微笑着看着谢斩,而后,轻轻地一折——
咔嚓,树枝折腰而断。
“——再有下次,有如此枝。”
谢斩:“……”
纪连翘在心里惨不忍睹地捂着眼。
绝了,他要失恋了。
谢斩表情微妙,握住了纪连翘的胳膊:“你……”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措辞。
纪连翘诚恳地说:“精神分裂,精神分裂你懂吗?”破罐子破摔地说:“你就当我分裂了吧。”
对,我他妈整个人都裂开了!
天地共主笑了笑,叹息一声:“好了,纪连翘,去吧,谈恋爱去。”
“前辈?”
“我睡一会儿。嗯,我不会偷看的。”
意识中恍若有白衣飘过。纪连翘呼唤两声,的确又毫无他的气息了。
这才耍赖般地拦腰圈住谢斩,秒认怂:“我错了!”
谢斩半抬起手臂就是狠心不抱他:“……没用的,纪连翘,你给我站好,好好解释!”
纪连翘头埋在他胸口,手指不轻不重力道到位地揉按着他后背被踹的穴位:“我不,我刚才疯了,我给你按按好不好?”头发和衣服都被谢斩沾湿了,微垂的黑色眼睫看着楚楚可怜。
谢斩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纪连翘:“……”
死就死吧!狠了狠心——
踮起脚一口亲了上去。
谢斩一向冷漠无波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知所措,眸色渐深,他终于抱住他,越收越紧,闭起眼夺回主动权。
飞流生烟,竹海轻吟。
寂静的峡谷中,急促的呼吸声没入潺潺与涛涛间。
掠夺。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掠夺。
纪连翘扶着谢斩的肩,骨髓里的力量都被抽走,红唇微肿,眼神里是很深的迷茫。
他没入水,却浑身都湿透了。
谢斩平复喘息,抬手掩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沉声:“别这样看我。”
不知为什么,纪连翘的意识中又划过了一些破碎的片段,通通都令他面红耳赤。他该狼狈地逃开才是,可是却红着眼尾直愣愣地看着谢斩,手将他的前襟都抓得皱了——
“为什么?”他小巧的鼻翼翕张,呼出的都是灼烫的气息。
眼神是直白的,话却如此懵懂。
是真的不懂。
也许是假装不懂。
这样的天真让谢斩气息不稳。
拿他没办法。眼神凶狠地与他对视,复又狠狠吻住了他。
腰被拦腰箍住,逐渐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纪连翘踮着脚仰着脖子,无意识地后退一步。哗啦一声,平静碧绿的深潭里溅起白色水花。
·
入夜。
日月公主之事越传越骇人听闻,宓水王在宫殿内外又追加了多重护卫,一流高手轮流值守在公主的寝殿之外。晏致与同倏交接,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缓步走出殿门。一队黑衣侍卫腰挎金刀巡逻而过,浓重的夜色中只有一轮新月高悬。他抽出拂尘挠了挠背,垂着手慢吞吞地往自己寝殿走去。
托了枯荣丹和寒灵床的福,日月的心脉一日日平稳,加之他和同倏两人十二个时辰不停歇地为她连经续脉,不出半月她定能醒来。届时自己便可功成身退,说什么也要回小虞山躺个够本,对,师尊怎么打都不起来的那种……晏致心里哀叹一声,想起始作俑者谢斩,深感自己交友不慎。
一声极轻微的破风声。
晏致心念一动,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反应过来,凌空一跃掠至屋脊。他半蹲着,王宫的重重庭院在他眼底一览无余。
没有异常。
晏致眯着眼,微微冷笑。
跟我比耐心?
白色拂尘他背后一动不动。
无风。空气仿佛凝滞。
漫长的时间。
又或许只是瞬息之间。
列兵的金甲之声逐渐远去,一声轻轻的猫叫之后,破风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