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工作乍一眼看起来很简单,但真的做起来就觉得很辛苦了,起早贪黑,恶臭相伴。好在卢携山很有先见之明的带了口罩,也没有哪个人——尤其是狗仔们,想到这位曾经随便拍个片子就能赚上亿的大牛竟然在扫大街。
所以,卢携山的扫大街生活还是相对平和的。
就是……
卢携山歪了歪头,疑惑地问徐挽河:“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人跟着我?”
他回过头,只看见汹涌的人群,似乎这一切都是一场错觉。
徐挽河皱了皱眉头,他的感觉可比卢携山敏锐多了,早就发现了有人跟踪,但是他仗着自己没人能够看见的“鬼”体质,大大方方地跑过去转悠了一圈。
跟踪卢携山的人还是一个孩子,年龄最多只有十六岁,看起来还在上中学,是个打扮的很精致的女孩子。她穿着臃肿的深蓝色校服,脖子上缠绕着厚厚的羊毛围巾,头发烫过染过,棕黄色如同松鼠的尾巴一样柔软地蓬松在两颊,她的眼睛很大,带着孔雀石色泽的美瞳,面容上画了精致的容妆,更显得原本小巧的面容眉眼精致。年轻本来就是美丽的资本,但如果再花上心思仔细打扮,无疑就是一个一百分的小美人。
平时,这个女孩子带着耳机假装听歌等人,但卢携山一旦背着她之后,她那一双因为美瞳而带着宝石般颜色的双瞳就扫过来,挪不开了。
她已经连续“偶遇”了卢携山两天了。
徐挽河曾经故意绊倒过他,从她身后书包泼出来的东西来看,画笔,素描纸,颜料盒,一把铅笔,以及削笔刀等等,这应该是一个正在预备走美术专业的女学生。她并没有录音,也没有偷偷摸摸拍摄照片,这样的女孩,委实无害的很,不值得注意。
面对卢携山的问题,徐挽河淡定地回答道:“没事,大概是有人看你长得太帅了吧。”
卢携山脸上一红,白了他一眼:“你又调侃我。”
而且……如果说帅的话,又有什么人能够比晏之洲长得更好呢?
……那除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谁也不能制造出那样无暇的完美。
卢携山隐蔽地瞥了一眼徐挽河,对方斜靠在公交车站的站牌边上,嘴角噙着笑,树木斑驳的影子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一转身就会被惊醒的梦境。而且……
卢携山像是被烫伤了一样的低下头去,在他的身下,影子在蔓延着。他知道这个想法很无聊,很卑鄙,甚至带着一点没有办法宣示于人前的色|情。可是,只要每天早晨醒来,都能看见这个人安安静静地趴在边上,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温暖,他紧张的,生怕卢携山收到外人的任何伤害,像是他仍旧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
这条只有卢携山一个人不肯认输的道路上,遍布荆棘。
如果没有人陪伴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但现在有人在他身边……而且——卢携山的目光无意识地摩挲过徐挽河的轮廓,他想,这是他一个人的。
就像是一个吝啬的收藏家,一遍又一遍清点自己的珍宝。
他想,这是他一个人的。
可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卢携山又不由地呸了一口自己,他太卑鄙无耻了。他又举起扫把,努力让自己心静如水。但他扫了两下,反而越发心猿意马起来。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的扫把扫到了另一人的脚。
“抱歉啊,麻烦让让。”他喊道。
但是对方一动未动。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牛皮小靴,棕色的,不大,看起来很可爱的样子。卢携山抬头,就看见一个棕色卷发的小姑娘看着自己,她眼眶红彤彤地,像是刚刚哭过。
“你……怎么了?”
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对这个小孩子不由自主地温和起来,更何况,卢携山从来都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他并未犹豫,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擦擦吧,你的妆都糊了。”
小姑娘盯着卢携山的手指,不做声。
卢携山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脏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肤色了。他讪讪地笑了一下,又把卫生纸塞了回去:“抱歉。”
小姑娘开口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还有一种特别的执拗:“……卢携山?”
卢携山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是我。”
“你真的和顾惜掰了?”
“我和他从来都没有好过——”卢携山一点也不想和那位搭上一点关系。
就像是拧开的水龙头一样,这个小姑娘的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她失态地嗷嗷大哭:“你骗人!卢携山,你知道你曾经是我的梦想,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祝福着你们,在所有人都不能接受同性恋的时候,我站出来支持你们了,我有你所有的电影碟片,只要上映我就看过十遍,每次都带着朋友去,向他们安利你……你知道吗?你真的,真的曾经是我的梦想。”
“抱歉。”
卢携山手足无措,哪怕他心底清楚,那个前任“卢携山”只不过是一个卑劣的家伙,但有时候,他无法否认的是,那个人也的确用无数影视作品,温暖了一代人,他是他们的信仰。对比起来,他这个原主看起来反倒像是一个卑劣的盗窃者。
他最终也只能蠕动着双唇说:“抱歉。”
“我不需要道歉,你……你背叛了你自己。”小姑娘激动起来,“你看看你现在,你是卢携山啊!你怎么可以称为一个扫大街的!你是在嘲讽我们这群粉丝到底有多蠢吗!我宁愿你死,也不要看到这样的你!”
卢携山猛然睁大了眼睛。
他从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地小姑娘指缝中,看见了一抹刀光。
闪着光,也就是一瞬折射的日光。
像是泪光。
也像是世界末日时,天边消失的最后一抹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