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宝玉幼时的言语果然一语成谶,林如海要不了几年就一病不起,然而更为讽刺的是,宝玉最终也没娶成黛玉,更没有?那个资格给黛玉取字,甚至连给?黛玉收敛尸身都不能。
林如海对此心有?余悸,便早早就将?女儿的表字都准备好了。
前世‘黛玉’二?字,是女儿的乳名,林如海也没给女儿取个大名。这一世林如海觉着黛玉二?字甚好,就用作大名也无妨,将?来女儿若是出世,必定要将?这名字写到族谱之上。
“瑾瑜二?字甚好,当哥哥的用作名,这妹妹的是表字,再?合适不过了,叫旁人瞧了,就知道是一家子姊妹。”贾敏也觉得好极了,虽说尚不知这一世是否还和黛玉有?母女缘,这日子总是要留点盼头的,她这做母亲的欢欢喜喜将?这两块玉佩收了起来。
余下的日子也无甚大事,毕竟还在孝期之中,林如海本就深居简出,若不是家中添了个小儿,恐怕还当着会无聊。
林如海约莫也察觉到有个儿子的好处了,最不济也可以用来消磨时间。
转眼便又是一个冬日,冬天对于老人家总是分外难熬,才进了腊月,林母那一日早早起了,收拾好之后就等着林如海夫妇抱了孙子过来自己这边玩。
她人老了,前儿又下了雪,不能像是先前那样穿过院子去看孙子,秋日里天气好的时候,林老夫人还会带了孙子在园子里溜达。
江南的冬日,落了雪的时候,最是湿冷,哪怕是烘着炭火,也只能趋走小小一方天地的寒意。
门厅那处一阵喧哗,林老夫人就知是孙子来了,间或还可听到小儿‘咯咯’的笑声。
可惜还在孝中,这娃娃也同大人一样,穿不得红,要是穿了红色的袄,自家这孙儿不知比年画上的娃娃要好看多少?
林老夫人如是想着,笑盈盈掀了盖在腿上的毯子,准备去迎接喜笑颜开的孙子,猛一站起,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一旁的两个丫鬟连忙去扶,这才勉强拉住。
只可惜也只是让这林家的老夫人,不至于摔倒在地而已。
虽说小小的娃娃还不知何为生死,但?是看见丫鬟呼天抢地,一团忙乱,也跟着大声嚎哭起来。
贾敏看不过去,连忙喝止道。
“你们嚎些什么,还不赶快将?老太太扶上床去,请了太医来!”
又命人赶紧将?孩子抱了回去,免得又被这群下人们吓到。
林如海便是在这么一个飘雪的冬日,没了母亲,瑾哥儿也没了祖母。林老夫人走的太过突然,当下便没有?了气息,请了郎中来,不过是图个慰藉罢了。
若说贾代善逃不过那一个生死劫数,林老爷反而比之前世多熬了几个与,这林家的老夫人,却是比之前世早走了一个来月。
林如海已然操办过父亲的丧事,如今再?轮到母亲,各样流程安排得井井有?条,但?贾敏看得出来,丈夫心中的悲痛。
“母亲走的虽然突然,但?却是欢欢喜喜的,也未曾病着受苦楚,说句不好听的,人生在世,总归有?这一日。”
灵堂之上,贾敏又给?林老夫人烧了几张纸钱,出言安慰道。
“我自然是晓得,母亲这一一世也算儿孙绕膝,享过子孙的福气,只是……这人,总归是想着能在世上多留一日是一日。”林如海跪坐在蒲团之上,脸上冒出了一截青色的胡渣。
就连泰山大人贾代善,不也是如此匆忙的走的吗?
姑苏一带好些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吊唁,这次林母停灵的时间长,贾府里的人总算是赶上了葬礼。
“入了冬,大老爷和二?老爷身上都不好,实在是不能来,只得派了我这小辈来了,还望姑奶奶不要见怪。”
贾府里派的是贾家的一个旁支,这样跑腿的辛苦事,为了来姑苏必定是在路上过年,虽说辛苦,但?是做的好了两边都少不了赏钱,倒也有?那不怕吃苦的小辈抢着做。
贾敏见这小辈还算客气知礼,自北面而来吊丧,当然不会为难,安排下人依着礼节招待了,又问这贾府的后背。
“大爷和二?爷是何处不好了,老太太身子如何。”
那小辈恭敬答道。
“前儿瑚大爷一病没了,大奶奶伤心身子也跟着不好,大爷也跟着难过。二?爷入了秋便断断续续的病着,也不知如今可大安了。老太太身子却还康健,只是心里头不好受。”
贾敏听了,也记了起来,她那大哥哥的长子便是在这个冬天过世的,若不出什么意外,大嫂也是时日无多了。冬日里人本就容易得病,就连林老夫人,瞧着好好的,转眼便没了,孩子是最禁不住病的,那病症往往又险又急。
前世林如海的那个庶子便是一病就没了,林家不差钱财,那孩子自出生便是最好的药材养着,最后还不是一场病就夭折了。
想来老天已是足够眷顾她,当年黛玉就算多病,难得的是乖乖吃药,总算多样了几岁,若是一直能好好养着,再?长些年岁,身子或许会渐渐好起来。
可惜,没有如果。
贾敏也曾有过丧子之痛,能感同身受,这几日忙着料理老夫人的丧事,她竟是没想起来这一件事。
只是想起来又能如何,原先在京中,父亲贾代善都没能避过去,如今她生在江南,更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大家不过各安天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