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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老先生的情况很复杂——病情如此,病情之外的情况更是如此。病情之难就不用说了,但凡见过病例的医生,都忍不住摇头。但更麻烦的问题,还是病情之外的。
老先生身份特殊,为国家做过重大贡献,级别也很高,这样一位老人,地位无疑是举足轻重的。他活着,就意味着功勋、人脉和关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对于那些借助他的荫蔽获取好处的子女晚辈乃至于政治盟友而言,这场手术的风险太大了,若是手术台上有个万一,那就一切皆休,所以他们更属意保守治疗,即便只能拖上几个月,也足够他们做出很多安排了。
当然,他们不可能把这种心思表露出来。所以便以关心老人的身体唯有,找到了许多的医生和专家,坚决反对进行手术。
在这种情况下,杏林医院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对贺白洲而言,要应对这样的情况,恐怕比联系顶尖的专家和医生过来会诊更难。
好在病人本人意志坚定,而且是倾向于做手术的。所以只要手术成功,那些反对派的嘴自然会被堵住,到时候他们会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这些事被人忘记,不但不会找贺白洲的麻烦,还得尽心感谢她。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手术。
贺白洲没有像邵清然想的那样回国,她并不是医生,也没有任何医学相关的专业技能,并不能缓解病人的情况。
她的战场,在医院之外。
一连几天,她都奔波在外,终于将高一雯列的名单上的人都联络到,而且说服他们前往国内进行会诊。直到这时,贺白洲才匆匆回国,终于见到了那位病人。
一进病房,她就吓了一跳。
不是因为精神看起来还不错的病人,而是她一眼就在旁边前来探视病人的访客之中,看到了邵沛然。
这不是说话的场合,所以两人对视了一眼,贺白洲便移开视线,先为病人介绍了一番请来的专家们,然后才趁着专家们查体的时候,退到邵沛然身边,低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其实她更想问“怎么没跟我说”,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就像她所想的那样,这几天她虽然很忙,但只要有空,都会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一眼,甚至一度患上了幻听的症状,总觉得手机响铃或者震动了,但每次看都没有,只是自己的错觉。
两人并没有“再联络”,那真的只是一句客套话。
“昨天刚到。”邵沛然说。
那天送走贺白洲之后,她回到家,竟然意外地听母亲邵思语提起了邱老先生的情况。邵思语出国之后,很少跟亲戚们往来,但其实国内的人脉并没有断掉。邵沛然这才知道,原来两家从前也有交情,只是自从邵家没落之后,就几乎没有什么往来了。
这回之所以联络上,也是因为那边有人病急乱投医,觉得她们既然是开医疗公司的,一定认识很多医生,就把电话打到了这里。
邵沛然一听就笑了,“您别忙了,杏林医院你知道吧?病人现在已经转到那边了。”
“那就好。”邵思语点点头,又说,“不过既然知道了这事,总不能装傻。你下次回国的时候,要是有时间,就过去看望一下吧,当是我们小辈尽心。”
所以邵沛然就来了。
不过病人身份特殊,安保等级也很高,又是需要静养的时候,她本来以为也就是派个家属接待一下,见不到本人。没想到才一报上身份,就被领了过来。
见到邱老先生之后,她才隐约明白是为什么——这位老人虽然坚持要做手术,但他很清楚手术的风险,所以也最好了手术失败的准备。人之将死,不免就怀念起当年,所以才想见见这些故交晚辈。
其实回国之后,她也犹豫过是否要联络一下贺白洲,只是还没等她做出决定,就先见到人了。
人多口杂,贺白洲也不好多说,便问,“你今天还有别的事吗?”
不等邵沛然回答,她又说,“我的办公室在行政楼顶楼,你如果不忙的话,去那里等我一会儿好吗?”
这句话说完,那边的查体也已经结束。贺白洲便趁机走上前去,领着所有人去上面的会议室开会,商量治疗方案了。
拒绝的话根本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邵沛然:“……”
她好像学聪明了,知道会被拒绝,所以索性不给她开口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