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太肯定,那人是不是阮令月。
若是的话,她放着容府的清福不享,为何会在此处替人拨琴?不对,那样的侧脸,绝不会有第二个。
王念榕转了身往回走,心下思索着,她方才是抱着琴跟在那浮翠阁小厮后头的。
边想着微眯了眯眼,心下有了盘算。
苍竹间,窗边伏着一紫衣男子,正在看灯。楼下明晃晃的灯光,将他的脸照的越发阴柔精致,见王念榕回来,他嘴角忍不住轻勾,促狭道:“哟,我的宝贝妹妹回来了!你那张家表哥又找你说什么了?可还妄想着娶你呢?”
此人正是王念榕庶出的二哥,名唤王念柏,是王念榕最不喜之人。被家中父亲和掌事姨娘惯得邪佞纨绔,一身流气。
可他却也是有些用处的。
王念榕轻哼一声,忍不住蹙眉,低声道:“我不过去是与他打声招呼、行个礼罢了,早便从他屋中出来了。”
“哦?不过打声招呼,竟要这般久?”王念柏也不看灯了,胳膊反架在窗框上,转身只瞧着自家妹妹,好整以暇。
王念柏知道这妹妹瞧不上自己,可巧了,他也瞧不上她。
整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实际上脏心思比哪个都多。
远的不说,便说那张家表哥,对她这个妹妹分明格外喜欢,是个长眼的都能瞧出来,偏她这妹妹既不接受,也不拒绝,反还时不时见上一面,比楼子里的都更能勾人。一面扒着容家,一面又不肯撒手张家。实在是好手段。
王念柏自知比不得自家大哥,可好歹也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哪似这个妹妹,九曲的恶毒心肠。
王念榕心下平复了许久,抿了口茶,道:“方才瞧见个抱琴的姑娘,初时还当是熟人,可追到六楼去一瞧,却发现认错了,可叹生的美的人儿怎的那样多,我都瞧走眼了。”
王念柏刚还念着她心眼儿多,此刻一听美人儿,就都抛到脑后去了。再说,在浮翠阁抱琴的姑娘,身份大约也高不到那里去。
啧,想想美人抚琴的样子,美不胜收。
边想着便起身出了苍竹间。
王念榕兀自坐着喝茶,瞧都不瞧他一眼。
*
阮令月刚踏进了云水间,便发现这屋内的装潢,与四楼简直是云泥之别。
且不说地上半寸厚的胡绒毯,便是放琴的案几都是上好的油木,此等木质,并不产自渊国,只大雍才有,案边雕刻精致大方,实属上品。
阮令月缓缓在案几旁坐下,隔着屏风,将琴置在上头。
小厮立在屏风外,朝屋内人道:“扰了贵人,贵人若是有什么心仪的曲子,直接吩咐了便是,我们请的是最好的琴师。”说完便躬身退下了。
阮令月下意识侧首,瞧了那小厮一眼,他夸起自家浮翠阁来,嘴皮子溜得很。
不过,阮令月琴艺虽好,却是离“最好的琴师”差了不少。此话,却叫她忽然想起了亦琴,那人虽坏,可琴艺确是称得上登峰造极。
正想着,屏风外忽然传来一声,略微带些促狭的笑意,“最好的琴师?那就弹一曲醉渔唱晚吧。”
阮令月心下咯噔一声。
这声音她太过熟悉了,绝对是亦琴,且醉渔唱晚是他最喜欢的曲子。
可他不是逃了吗?
阮令月心下乱成一团,她的琴艺是亦琴亲自教的,弹奏习惯他都知晓,此刻只要她一弹,便会被认出来。
可若是不弹,那便更引人注目了。
阮令月浑身一阵恶寒,额间却顿时生起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