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夜深了?,酒庄逐渐变得静谧。以海浪声作安眠曲,一群人在莫特酒庄度过了?大年初二?的晚上?。
第二?天,纪初自然醒来时,走出房间来到大厅,便看到徐学曜蹲在纸箱前面,正将?一幅画卷起来放进纸箱里。
他的面前还有好几箱的画。
外公一辈子都在作画,留在家里的画作寥寥无几,纪初能?预料到留在徐学曜这边的作品一定很多。但没想到会?有那么多。
画作有的仅仅画在宣纸上?未装裱,有的则装裱成?镜框、立轴或条幅的款式,还有画成?扇面的。画作的尺寸不一。据说酒庄的工人来回从书房搬了?几趟才搬完。
大厅里不见其他人的身影,徐学曜说他们都还没醒来。
纪初随手抽了?一幅画展开来看,这么多年了?,作品上?面没有一丝灰尘,可见徐学曜是?真的用心?在对?待这些?作品,尽管她的外公并不出名?。
纪初由?衷地感谢他:“我替我外公谢谢您。”
徐学曜摆了?摆手:“你外公有才华,只是?生?不逢时。要是?我再早一点遇见他就好了?。”
他看了?看纪初的神?情,组织措辞道:“梁老的画基本都在这了?,不过我这藏画多,也不知道有没有漏的。过段时间我清一清,要是?还有就让人给你送去。”
这是?为那副被高泰擎拿走的画留了?余地。
毕竟那副画拿不拿得回来还未可知,接下来是?参展的关键时刻,徐学曜思虑再三,决定还是?不要说出来影响她的状态。等唐时把画买回来再说吧。
“好的。”
纪初随手又抽出一张制成?扇面的画,中国风的水墨画古色古香。
“这幅画力透纸背,运笔自如。也不知道我要练多少年才有这样的技巧。”
徐学曜欣赏过不少名?家之画,这幅山水画确实是?上?乘之作。
只是?这幅画能?拔群出萃,并不是?因为它展现出来的画者的技巧。
徐学曜:“画技是?作画的基本要求。但所有的技巧都是?为作品服务,中国画的精妙之处在于‘以形写神?’,作品表达的意境才是?核心?。你切莫本末倒置了?。”
纪初仿佛醍醐灌顶:“差点走进误区了?,谢谢徐先生?指点。”
纪初察觉到徐学曜在赏画方面具有独到的目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于是?又拿了?另一幅画跟他探讨起来。
两人都是?爱画之人,聊起来便忘了?时间。
唐时踩着楼梯下来都没人发现,还是?他凑到耳边提醒说“该回去了?”,纪初才从讨论?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跟徐学曜道别的时候,他十分不舍:“难得有个后辈如此投缘,怎么不在我这多住几天?”
被长辈这么夸奖,纪初有些?腼腆,对?徐学曜的百般挽留不知作何回答,向唐时投去求救的眼神?。
唐时看了?她:“FCIAS艺术展开展的时间快到了?。为了?不辜负您的邀请函,她得回去好好准备参展的作品了?。”
理由?正当,徐学曜不得不放他们走,亲自送到了?酒庄大门口。
唐时对?徐学曜的说辞当然不是?假的。纪初确实该准备参展的作品了?。而且,在纪初提出要去住酒店时,唐时以“这么多画作放在酒店不安全,而且春节画室不营业”为理由?,径直把纪初带回山顶别墅。
在唐时的极力劝说下,纪初被说服了?,同意继续借助在他那,直到完成?参展的作品。
别墅的空余房间很多。纪初以为随便选一间给她当画室就好了?。
没想到唐时把几箱画都搬到了?他的书房,把自己的书房腾出来给她用,他自己则搬去隔壁的一间客房办公。
纪初没有直接开始作画,她决定先把外公的画一一看完。作品能?体?现创作者的心?声,看过这些?画,便仿佛又一次走过外公的生?平。
不知过了?多久,纪初从赏画的状态中剥离出来,伸了?伸酸酸的脖子,望向窗外,错落的山景笼罩在蔚蓝的天空之下,此处居高临下,远处枫城繁华的市中心?仿佛被踩在脚底。
迷人的景色仿佛有魔力,将?疲惫驱散了?几分。
她想起唐时把书房腾给她时说的话:“这间视野最好。”
她忽然就理解了?他的良苦用心?。
书房的门被人敲响。
纪初拉开门,看见刚想起的人出现在眼前,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看到她,唐时也挂上?了?笑。她大概不知道,跟她重逢后他露出的笑比过去的七年还多。
“你弟弟来了?。”唐时说。
纪初一怔,跟着唐时出去见纪见。
纪见不是?空手来的,他手里还拿着一些?东西,见到纪初,献宝似地把带来的东西展开:“姐,我给你把以前的画带来了?。你看看能?不能?拿去参展。”
以前的画?纪初心?里浮起一丝微妙的感觉。
随着纪见的动作,宣纸上?的画面逐渐展现出来,纪初定睛一看,不好,那是?唐时的画像!!
“等等!”纪初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想阻止纪见。
这一刻她终于感觉到了?唐时家有多大,她跟纪见之间的距离竟如此之远。
待纪初跑到纪见面前,画作的全貌已经完全展现在唐时面前了?。
纪初急得踉跄了?一下,唐时刚好从后面赶上?来,一把挽住她的胳膊把她扶正:“一天没见而已,不用这么急吧?”
目光落到纪见展开的画上?,唐时气定神?闲地接过来,避开纪初想抢的手,逐一欣赏起来,越看笑意越深。
事到如今,纪初放弃挣扎,颓废地坐到沙发上?,捂脸,好丢人。
身旁的沙发塌陷下去,是?唐时坐到她身边,语气听起来很是?得意:“这画的是?哪个帅哥,看起来很有魅力呢。”
明知故问!
画上?人物的五官那么明显,纪见都能?一眼认出来,他能?看不出来?
捂在脸上?的手被人握住,纪初反抗的力道如蚍蜉撼树,手掌被人拉开。
眼前正正地摆着自己的画,画中人的桃花眼尾翘起,那欠扁的笑容跟身边的人一模一样。
唐时:“告诉我,画的是?谁?”
他明明知道,就是?想听她亲口承认。
纪初偏不如他愿。
“我大学的一个师兄,我偶尔练画人像就拿他当原型了?。”
唐时的笑容如变魔术一样倏地消失了?,坐直了?身子,仔细观察起这些?画像。
可能?是?心?理作用,越看越觉得不像他自己了?。
唐时嘴角拉直,语气平淡地把画塞回纪初手里:“仔细再看,长得也不过尔尔。”
纪初偷拿眼神?瞄他,憋着笑,想看他能?气多久。
但她少算了?纪见这个变数。
纪见拿起画纸翻了?翻:“不是?啊,这画的明明是?唐时哥。你看,这还有他赛车的图呢,这是?今年枫城站的比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