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惊年蓦地绽开一抹笑容,在这昏暗阴森的房间里,卓子成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直蹿后脑。
“表哥,既然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为何还要来特意‘嘱托’我一遍?”季惊年小幅度的歪了下头,近乎天真的诘问道,“这难道不正代表着,你在害怕吗?”
“害怕自己的‘伪善’被发现,害怕自己的‘开朗’被撕裂,害怕我……”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好似欣赏一般看着卓子成的脸色由铁青转白,这才施施然开口,“取缔你身为‘哥哥’应该得到的更多关注。”
卓子成咬牙,怒目而视,“你给我闭嘴!你算什么东西?”
要不是因为今天在超市,从沈文秋那里感受到一丝“异样”,卓子成不会选择在家里找季惊年的麻烦。
“至于我为什么不告诉姨妈,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季惊年拍了拍卓子成的肩,顺势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其力道之坚决,让卓子成难以忽略。
“表哥,我早就不是那个柔弱的只能被你推下水的表弟了。”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季惊年的童年生活里没有同龄人,他根本记不住他们的脸,彼时唯一印在眼睛里记在心上的,只有卓子成这位表哥。
对于所谓的兄弟情,他其实有过强烈的憧憬。
只可惜,卓子成亲自打碎了这份憧憬。
季惊年推开门,灯光纷拥而至,他转身望向在他影子里咬牙切齿的卓子成,“我不会告诉姨妈你所做的一切,可能这话你现在不会信,那就在不断的怀疑与猜忌中好好生活吧。”
这就是卓子成未能领悟到的原因二。
然而此刻的两人都不知道的是,卓子成维持了十几年的形象,正在一点一点分崩离析。
厨房里,沈文雅和沈文秋洗碗的动作自然又默契,两人不管是身形还是面容,都有七八分相似,远远看去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沈文雅:“你跟我好像很久没有像这样聚在一起了。”
“姐姐要是想我就直说,我可以每天给你打视频电话。”沈文秋眨眨眼,笑容里带了点只在沈文雅面前才表露的孩子气。
沈文雅嗔怪:“你啊,都是有孩子的人了,怎么说话还这么直接,没大没小的。”
说是嗔怪,其实语气里无半点不耐,全是长姐对小妹的宠爱。
沈文秋垂首,鬓发垂落脸畔:“姐,我跟你说个事儿,听完你不要生气。”
“你说。”
“今天我在超市里遇见了小成。”
沈文雅把一个盘子从洗碗池里捞起来擦拭,“嗯,他回来跟我说了。”
沈文秋把头埋得更低,“不知道姐姐知不知道,小成用的钱包,是一个大品牌当季新品,网购价格三千八。”
啪——
正在下棋的卓父和季平笙被惊动,卓父问道:“怎么了?多大个人了还摔碎盘子啊?”
季平笙道:“碎碎平安嘛。”
卓父转念一想,说不定是手滑,“也是,来,该你了,看我这把怎么将你一军。”
厨房里,沈文秋蹲下身帮沈文雅收拾盘子碎片。
看着姐姐失措的表情,沈文秋在心里叹了口气。
姐妹二人的经济情况相差不大,沈文秋也知道自己这位大姐每个月给卓子成多少生活费。
俗话说男孩穷养女孩富养,加上卓子成从小到大就听话,从不问家里要钱,偶尔去季家,即便他不说,沈文秋也会主动给一点,给的绝不算多,一个月加起来顶多一千。
兴荣市的消费水平不高,对于一个住读技校生来说,衣食住行完全没问题。
可这若是加上一个三千八的钱包,意义截然不同。
一个钱包而已,沈文雅强迫自己冷静:“可能是孩子自己攒钱买的呢?文秋你也知道,这孩子从不操心,每次问他钱够不够,都说刚好……”
“他穿的那双鞋子,也是大品牌换季新品,国内根本买不到,必须去代购,一双鞋子算下来七八千,加起来就一万了。”沈文秋的语气依旧很温和,“姐,不是我特意找茬挑错,我如果没有证据,不至于在你面前诋毁小成,只是,为了惊年,为了我的孩子,我必须要提醒你。”
“什么意思?什么叫‘为了惊年’?”
沈文秋将人扶起,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你先来听一段录音。”
“哟,小年交朋友了啊。”
“表哥最近交了个女朋友。泡马子嘛当然得有付出,所以呢,是手头紧了点儿,找你的次数多了点儿,等到……的时候,少不了你的红包。”
“……”
听完录音,沈文雅目光放空,仿佛被人吸走了灵魂。
录音前后完整,说话的只有三人,沈文雅不至于听不出自己儿子的声音。
声音一样,可语气与他在家里简直天差地别,录音里的卓子成开口就是一股地痞流氓的口气,沈文雅还没听完,脸色刷的变了,双手扣在洗碗池边上,用力得指尖发白。
“姐,我知道你对小成一直保持着放养态度,看他表现得那么乖就松懈了教育,可是你真的知道你的孩子如今长成什么样了吗?”
“我今天说的这些话可能会让咱们两人之间出现裂痕,但如果能引起你的重视,倒也算不得什么。”
季家三人没有等到洗完碗,甚至卓父与季平笙都没能下完一盘棋,一家人便匆匆离开了卓家。离开前,沈文雅的脸色拉得很长,眉宇间尽是不确定和闪躲,卓子成亦是如此。
回家的路上,沈文秋面色沉静、一路无话,季惊年见此,隐隐有了猜测。
“沈女士晚上想吃什么,要不我……”
沈文秋望向自己儿子,满眼希冀的看着他。
季惊年:“点个外卖?”
季平笙:“……”
沈文秋:“……”
片刻后,沈文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季家父子俩同时舒了口气。
“惊年来。”季惊年听话的把头凑过来,沈文秋抚摸着他柔软的发,眸光温柔如水:“惊年啊,小哲是个好孩子,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朋友难交,知根知底的一个就够了。”
季惊年:“?”
道理我都懂,可您干嘛在摸我头的时候说别人家孩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