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愚蠢了大半辈子,终于也有聪明的一回,你说对了,朕就是想看你们狗咬狗,你们想趁京城大乱要朕的命,朕也可以等你们两败俱伤再出手,是受尽折磨而死还是要朕给个痛快,你自己选吧。”
成王败寇,今夜是出不去了,平王两眼一翻白,身子直挺挺地朝后倒去,这次倒是真晕了。
兴文帝沉了脸,一脚踹在平王身上,骂道:“就凭这点胆量,也敢学人家造反,废物东西。”
萧霈云眼瞧着殿上情形,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当即拉住兴文帝,问道:“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兴文帝一甩衣摆,命人将平王抬下去,对萧霈云道“你向来聪明,听了这么久还不明白么?”
“不……不可能的,伯卿他不是……”萧霈云连连摇头,她无论如何也不信相守三载的夫君竟是反贼之子,她更不敢细想,他娶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可能什么,不可能是反贼还是不可能是霍凌昭。”兴文帝讥讽道:“朕知道,这种事你一时很难接受,也罢,朕再让你见一个人。”兴文帝冲裴红川使了个眼色,裴红川心领神会,回首又打了个手势。
说是带,其实是由两个侍卫架着胳膊拖了进来,他周身满是伤痕,头发凌乱地遮住了脸,显然刚被毒打过,污血浸透了身上的单衣,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破烂的血衣下那外翻的皮肉。
两个侍卫松开了手,转身出去。那人匍匐在地,捂着胸口连咳数声,接着一口血喷在面前。
萧霈云弯下腰,伸手撩开他的头发,只见他似乎刚被烙铁烫过,右脸一片血肉模糊,满是血沫的口腔里上排牙齿竟生生被拔去六颗,如此折磨,便是想咬舌自尽也不能够了。
“啊——”萧霈云惊呼一声,跌坐在地,这人正是欧伯卿的哥哥欧裕,他周身无一处完好,平日里温文儒雅全然不见,当下已是不成人形。
欧裕听到惊叫声,十分吃力的抬头环伺,将在场的人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萧霈云脸上:“怪不得他们找的到……”
他声音透着不正常的嘶哑,刚一说话,又是一口血喷出。
萧霈云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没来得及开口,兴文帝便先上前一步拉起萧霈云,夺过她手中的信扔在欧裕脸上,说道:“知道这是谁给朕的么?”
欧裕费力的取下那封信展开,随即发出怪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原来是她,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萧霈云不知他口中的“她”指谁,但见他笑得肆意狂妄,眼角却禁不住淌出眼泪,滑过他的鼻梁和烙印,想必心伤至极……
“被身边的人背叛不好受吧,朕自问待你欧家不薄,你们为何要背叛朕。”兴文帝恨得咬牙切齿,不同于对平王的平静,他此时字里行间皆充斥着怒气。
欧裕苦笑一声,吐出血沫道:“呵,背叛,你还在乎这个?”
兴文帝眯起眼,右手捏紧握拳背在身后。
欧裕怒目而视,骂道:“大兴开国五虎将,曾、周、齐三家哪个不是悲惨收场,霍家一门几代忠烈,小心侍君,却被屠尽满门,镇北王为求自保,也不得不选择自我放逐,数年来驻守于北境苦寒之地,你凉薄至斯,以后谁还敢为你尽忠。”
飞鸟尽,良弓藏……
霍家那段旧事像一把钝刀,随着时光流逝在他心口磨出一道口子,时间越久就越疼,越惶恐……
“凉薄?那是因为他们都该死,朕是君尔等是臣,朕要他们死他们就得死……”
“该死的是你!”欧裕怒吼。
兴文帝一脚踢在他的后腰上,痛得欧裕闷哼出声。
“霍凌昭蛰伏在朕身边多年是为了报仇,你呢?”兴文帝怒吼道,欧裕这个年纪,能在户部身居要职,别人都以为皇帝是看在女婿欧伯卿的面子上,其实兴文帝是看重他心思活络却又通透果敢,这些年欧裕备受重用,知道兴文帝不少秘密,曾经有多信任,此刻就有多恨。
他先前一脚踢在欧裕身上的伤口处,疼得欧裕咬紧牙关直打颤,却依然不觉解气,他又连出数脚,一边踹一边骂道:“朕是那么信任你,你告诉朕,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萧霈云见他形如癫狂,扑上去拦住他:“父皇父皇,他已经受了重伤,再打下去会死的……”
欧裕死咬牙关,任由他踢打,痛到极致,却仰天大笑起来。
兴文帝住了脚,胸口起伏不定,地上的人张狂至极,即使到这般田地,他也不肯求饶半句,兴文帝面色一寒,说道:“死到临头,还敢猖狂。”
欧裕止住笑,鄙夷道:“死有何惧,凌昭他会给我报仇的,老贼,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兴文帝蹲下身子,一把扼住他的喉颈,双手收紧,将牙咬得咯咯作响:“听你的口气,为了这帮逆贼连命都能不要,朕查过欧家上下全族,你们欧家与这些人没有瓜葛,朕百思不得其解,你告诉朕,究竟为什么?”
萧霈云再想去制止,却被裴红川拦住。
欧裕因呼吸不畅面上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鲜血自他口中渗出,可他浑不在意,狰狞笑道:“你想知道,去地底下问阎王爷吧!”
兴文帝咬紧牙关,脸上的肌肉因怒极而抽搐,他手上不断收紧,直至欧裕翻了白眼,才猛然松开。
气门一开,濒死的欧裕如鱼得水,他佝偻着身子,趴在地上贪婪地呼吸着。
兴文帝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他:“朕知道你不怕死,就是不知道你的女人和孩子是否如你一般□□嘴硬。”
欧裕闻言浑身一震,挣扎着起身要和兴文帝拼命,萧霈云也呆住了,欧裕的妻子李氏并未生养,难道是……
她随即想到欧太傅告老还乡前,临别宴那夜欧府竹林中与他偷欢的女子,他说最多一年便会娶她,难道是她?
她尚且来不及多想,欧裕便已挣扎着站起身,裴红川率先一步挡在兴文帝身前,朝他大腿上用力一脚,好不容易站起的欧裕又轰然摔倒,他双目充血,运起一口血痰,用力往兴文帝身上啐道:“萧赫老贼,你敢动她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兴文帝急退两步,避开那口血痰,他冷笑一声:“做鬼?你也得有这个机会,朕把你的头挂在城门上,再把你的身体剁碎了喂狗,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永不超生。”
兴文帝拔出裴红川身上的配剑,便要往欧裕身上刺。
“不……不……父皇,不要……”萧霈云挡在欧裕身前,哭着哀求道。
今夜发生了太多事,一件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只觉头昏脑涨,唯一想的就是不要再死人,她知道欧伯卿与欧裕手足情深,若他出了事,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我……我去见伯卿,我去跟他说,求您饶过他……”
萧霈云苦苦哀求道,就在这时,门外闯进一个侍卫,那侍卫神色慌张,急跑进来禀道:“不好了,皇上,平王驻军反了。”
兴文帝早有预料,脸上不见丝毫惊慌,他伸出手,将跪地的萧霈云扶起,说道:“傻女儿,来不及了,在权利和仇恨面前,你实在太渺小了。”
转身又吩咐道:“传令申毅,即刻动手,尽数诛杀平王叛军。”
那侍卫却急道:“申毅也反了。”
“什么?”兴文帝大惊,明明晚宴前他还曾秘密召见过申毅,怎么短短几个时辰申毅也反了,他一把扯过那侍卫的领子,急问道:“怎么回事?”
“申毅他……他带兵杀了守城卫,开了城门,放了叛军进来,如今城门已破,他们直奔皇宫来了。”
兴文帝面露骇色,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他一心防平王逼宫,自以为申毅是绝密杀手锏,不曾对他有所防备,千算万算,竟没想到会栽在他的手上。
浓烈的恨意涌上心头,兴文帝仰天大叫道:“申毅,申毅,连你也敢背叛朕……”
“嗞——”兴文帝盛怒之下,举起长剑刺向脚边的欧裕,剑尖没入欧裕的脊梁,剧痛传来,他“啊”地大叫出声,浑身绷紧却不住地发抖,已是痛极……
“父皇不要……”
兴文帝充耳不闻,紧握着剑的手死死用力,恨不得将他砍成两段,直至他不再挣扎……
萧霈云挣脱侍卫的桎梏,伸手去抓兴文帝手中的剑,但已经来不及了,欧裕早已没了气息,萧霈云跌坐在地,欧裕一死,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兴文帝看了眼身下死透的欧裕,咬牙切齿地说道:“照朕说的做,把他的头砍下来,挂在城门上给霍凌昭看,剩下的拿去喂狗。”
侍卫得令上前来,萧霈云死命护着欧裕的尸体,哀求道:“不要,他人都死了,求您,不要这么残忍。”
兴文帝一把将她拽起,恨道:“朕容许你多番忤逆,却容不下背叛,你若再敢为反贼求情,朕连你也一起杀。”
兴文帝的话如寒潭的百丈玄冰,从头顶直达心底,瞬间浸透了萧霈云的四肢百骸,他随即松开萧霈云,任她枯叶一般跌倒在地。
萧霈云眼睁睁地看着欧裕的尸体被拖走,抹出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兴文帝手中的剑尚在淌血,他连笑两声,自语道:“先是赈灾粮食被劫,逼得西北暴.乱,又大肆宣扬朕修建长生殿一事,使得朝中君臣离心,再由四大营与叛军连番消耗,知道朕信不过藩王,不得不依赖申毅,对他毫无防备之时,再让他送朕致命一刀,好心机,好算计,强过他爹百倍,朕都有些佩服他了。”
萧霈云听入耳中,如五雷轰顶,她不敢相信这都是他做的,连声道:“不,这不可能……”
“啪——”兴文帝反手一巴掌甩来,这次他运足了十分力,打在萧霈云脸上,萧霈云被打得火冒金星,趴在地上许久缓不过神来……
兴文帝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咬牙切齿地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清醒,他对各地布防兵力了如指掌,这其中恐怕还有你的一份功劳,你的好夫君,是为了霍家讨债来的。”
兴文帝满腔怒火,许久才略略平复,他长舒口气,又阴恻恻地说道:“你不是很想见他么,朕这就带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先祝大家元旦快乐!
充满背叛的一章,他背叛他,他背叛他,他背叛他,他背叛她!他他他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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