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霍凌昭为了救她,毁了府里的阵法,才使这些刺客有机可趁,后来那些刺客如何了,萧霈云没有过问,她这几天纠结的,反倒是李氏的用意。
若说在镇国寺中,她故意引萧霈云去见溶月,为的是要陈归云的命,萧霈云尚可理解,可要她去见云水居见渝贵妃又是什么意思,那渝贵妃来大兴之前是木渝国的公主,之后便一直在后宫里,和陈归云可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萧霈云见了渝贵妃,又不会想杀陈归云,只会——
想杀霍凌昭!
如此看来,李氏并不希望自己和霍凌昭的关系得到缓和,可是为什么呢?为了欧裕么?可她不是恨极了欧裕么?
萧霈云一连数日,百思不得其解,就这样一直耗到了冬狩入山的日子。
清晨一早,萧霈云被侍女从梦中唤醒,霍凌昭命人送来狩猎的骑装和一件银貂大氅,侍女抱着大氅展开一看,当即惊艳道:“呀,真漂亮!”
那雪貂毛通身水亮,无一丝杂色,的确好看,只是穿这东西,会不会太累赘了些?萧霈云迷迷糊糊的,也懒得多想,任由侍女摆弄着。
大门口,停着穆武侯的马车,小巷前后皆已布满银衣铁卫,铁甲的寒光暴露在空气中,益发显得冷冽萧条。
风淮躬身站在车窗外,低声回道:“那些刺客已经全招了,不过他们却不是来自宫里!”
车厢内的檀木桌上,一盏热茶冒着白烟,为这凛冽寒冬添了一抹暖意,霍凌昭拈过轻抿一口,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笑道:“呵,那便是章州来的了?”
“主上英明,只是对方十分小心,这些刺客只管执行命令,其他核心的一概问不到,咱们要想找到他们的老巢,恐怕还需费些功夫。”
霍凌昭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又为自己添了口水,淡淡道:“不着急,眼下萧霈廷还在我手中,有的是机会。”
“自陆教头放出废太子清醒的消息后,他背后的势力便蠢蠢欲动,属下担心,这一波刺客只是试水,接下来不知还有多少陷阱,主上要格外小心!”
“嗯,我知道!”
风淮顿了顿,又道:“李氏这几天倒是格外安生,没有再见公主殿下。”
霍凌昭闻言,冷哼一声,心道:这李氏撺掇着阿云给她报仇,又怕我找她算账,这才引着阿云去云水居,重新燃起她的恨意,眼下若动了她,难保阿云不会翻脸,罢了,暂且放她一马。
“那边就不必跟了,如今正值用人之际,把人先撤回来吧!”霍凌昭吩咐道,说罢抬眸往大门口看去,瞧见萧霈云走了出来。她身上正披着那件雪貂,细密的绒毛衬得她脸越发小了,霍凌昭心中一滞,执杯的手也顿住了。
他的阿云向来这么好看,好看的叫他移不开眼。
北风呼啸不绝,席地卷过,吹得萧霈云睁不开眼,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她这才知道,霍凌昭送这大氅给她是何其英明啊!
沙子被风卷进了眼眶,萧霈云下意识伸手去揉,揉了两下,眼眶被搓得通红,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那沙子愣是越钻越深……
手腕忽被握住,萧霈云抬起眼,正对上霍凌昭,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的脸,继而对着她的眼眶轻吹,两人距离极近,萧霈云不由想起那一晚,他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还有那句“你真是存心要气死我”,这男人身上总算有了些烟火气。
“好了吗?”霍凌昭低头问道,见她正呆呆地看着他,忍不住在她粉颊上轻捏了一把,笑道:“在想什么?”
萧霈云回过神,脸上蓦地有些发烫,她轻咳一声,冷冷回道:“没什么!”
霍凌昭不再追问,笑道:“天气冷,要不然跟我坐一辆马车吧!”
“我不要。”萧霈云侧了侧身子,拒绝道。此去西山,会遇见许多人,她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
霍凌昭见她拒绝,也不勉强,伸手为她拢了拢外面的雪貂,趁她不备,低头在她面上亲了一口,萧霈云大恼,脸红到了脖子根,沉着嗓子骂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霍凌昭闻言微微一愣,细品着“得寸进尺”这四个字,随即便明白了方才她是为何走神了,唇边忍不住溢出一声轻笑,那双桃花眼中闪着炙热的流光,就连眉间也染上了温柔的笑意,他小声回道:“那我得尺进丈!”
“你——”萧霈云气极,她如今已经懒得骂他无耻不要脸了,反正他也不会改,索性伸手重重地掐了他一把,解气之后便将他推开,自顾上了马车去。
今日外面落了霜,地面也上了冻,山路更加难行,但祖宗规矩不能废,天子不说回,众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西山的路面冻得僵硬,套车的马儿掌了铁蹄,却依然会打滑,车轮子往旁边歪去,“砰”地撞上了路边的石头,直把车厢里补眠的萧霈云震醒了。她吓了一跳,撩起车窗问道:“出什么事了?”
驾马的车夫有些不好意思,回道:“娘子恕罪,这马儿打滑,撞石头上了。”
萧霈云这才安下心来,只要不是刺客就好,正拍着胸口顺气,忽听前方有人喊道:“陛下有命,原地休息。”
这传话声由远及近,一声叠一声,又远远往后传去。只见所有的车架都停在原地待命,倒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正疑惑间,风淮走了过来,萧霈云忙叫住他,问道:“前面什么情况?”
风淮看了一眼,拱手回道:“好像是贵妃娘娘的车架陷入了泥坑里,侯爷已去处理了,娘子稍安勿躁,若觉得闷了,下车走走也是可以的!”
萧霈云冷哼道:“这种事还要他亲自去处理么?”
她豁然想起,这贵妃屡屡对她痛下杀手,霍凌昭跟她不清不楚,若不是情债还能是什么!
萧霈云恼怒地放下车窗,看着面前那摇摆的锦帘,风淮一脸懵圈,不知好好的,她又气什么,难道是自己说错话了么?
萧霈云闭眼,重新窝回车厢里补眠,外面传来妇人叽叽喳喳地说话声,想来已有人按捺不住,下车透气去了。萧霈云左翻一下,右翻一下,实在找不到舒服的姿势,听着外面的交谈声,便益发心烦了,她叹口气,坐起身子,便也下车去了。
底下女眷个个锦衣华服,三五成群地围在一处说着话,口中喷出的白雾袅袅升起,乍见那厢下来个雪貂美人,皆有些发愣,随即互相打听开来,那是谁家的夫人。
“那是谁啊?”
“不知道!”
“好像是穆武侯府那位!听说陈夫人生了重病,被穆武侯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这男人都喜新厌旧,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连穆武侯也不例外,这便公然出双入对了!”
“什么这位那位的,你们几个没长眼的,别乱嚼舌头了,我听我家那位说,这位可不是外面那些个狐媚子小妖精,很有可能是废帝的那位公主呐!”
萧霈云听着她们议论自己,长叹一口气,溶月动了胎气,此次并未前来,这里除了霍凌昭,竟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