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凇一噎。
谢锦寻追问:“为何呢?”
骆凇坐回板凳,像是破罐子破摔,“那时,我需要一个‘主子’,不在乎主子是否装傻充愣。”
后来的朝夕相处中,骆凇真的离不开倾儿了。
需要一个主子......谢锦寻从他的话里话外捕捉到重点,再联系这些年收集的关于骆凇的音尘,确认了一桩往事,站起身绕到他面前,“我知道你是谁了。”
骆凇撑下眼帘,对上他的眸子,阴森森地笑,“哦?且说说看。”
谢锦寻眼一抬,身侧的孙大胡和满脸不屑的孙晟会意,将屋内之人全部驱散。
屋内只余谢锦寻和骆凇。
谢锦寻斩钉截铁道:“昔日的北堂尚书,是你父亲,而你是......”
骆凇冷声打断,“慎言!”
“我说错了?”谢锦寻直起腰,走到他对面坐下,为自己添茶水,“北堂骆,你隐藏的真够深的。”
谢锦寻料定,眼前的骆凇就是前任北堂尚书的小儿子,在充军途中逃之夭夭的北堂骆。
谢锦寻没看骆凇红白交织的脸色,继续道:“让我猜猜你把倾儿姑娘留在身边的目的吧,当年你在窜逃途中路过一个县城,恰好遇见了倾儿,倾儿孤苦伶仃,你感同身受,便暂时与她结伴,调查出了她的身世,后来偶然的机会,你认识了尚膳正的陈何遇,并得知了他皇子的身份......”
谢锦寻悠然自若地吹拂茶面,“因为你是逃犯,需要一个新的身份,所以利用倾儿姑娘做掩饰,当你得知陈何遇是皇子时,寻到机会接近他,取得了他的信任。之后,你暗中规划大局,助他扳倒太子,成为储君,日后也好洗刷北堂家族的冤屈,我猜想的可对?”
抬眸看向脸色如墨的骆凇,“你照料家父,也是看在倾儿姑娘的面子上,而非我的薄面上。”
“谢锦寻,我警告你,聪明的人往往活不长久。”骆凇阴沉沉的嗓音像来自炼狱一般,“而且,你说得也不对。”
骆凇的否定并没让谢锦寻迷惑,谢锦寻自信一笑:“或许不全对,但大体是对的。”
“自作聪明。”
谢锦寻也不恼,继续戳他心窝,“你虽是嫡子,却是过继给正室的,你是齐婶的儿子。”
“住口!!!”
谢锦寻云淡风轻,“不是的话,你吼什么?”
“我让你住口!!”骆凇像被人扒了外衣,连块遮羞布都没有。
谢锦寻似乎乐在其中,刚要继续戳他心窝,骆凇豁然抡拳扫向他的脸。
谢锦寻以右手扣住袭来的拳头,挥出左手,几乎同时,骆凇也挥出另一只拳头,两人在空旷的大厅里大打出手,他们看对方非常不顺眼,一个为了生母,一个为了胞妹。
“住手!”二楼的房门被拉开,齐婶疾步下楼,倾儿紧跟其后。
骆凇余光瞥见她们,立即收住拳头,腮边一痛......
谢锦寻出拳,打在他脸上。
齐婶:“侯爷不可!”
倾儿疾步冲向捂着脸的骆凇,“你没事吧?!”
骆凇一把抓住她手臂,“倾儿,跟我回去!”
“放开她。”谢锦寻扣住骆凇的手臂,迫使他松开倾儿。
骆凇感到一阵疼痛,可就是不松手,生怕一松开,倾儿就不是他的了。
倾儿往回扯手臂,“骆凇,放开我,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为什么?!”骆凇情绪失控,吼了一声,指着谢锦寻,“因为他是你兄长?”
倾儿点点头。
骆凇冷笑,“他也配当你兄长,你生病时,他在你身边吗?他照顾过你吗?”
谢锦寻哑言,是啊,他是个不够格的兄长。
倾儿轻轻摇头,“可我也不记得你对我的好,权当我忘恩负义好了,骆凇,放了我吧。”
还真是说忘就忘,没良心的女人。
骆凇松开手,怔怔地往后退,差点被板凳绊倒,齐婶伸手扶他,被他挥开,冷冷看向她,“你不配扶我。”
说完,转身大步走了,颇有一种六亲不认的架势。
齐婶望着门口,直到骆凇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垂下头,对倾儿道:“老身伺候小姐洗漱,小姐早些安寝吧。”
倾儿还处在震惊中,想着骆凇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可她真的想不起过往,不确定骆凇对她到底做过什么,她怕骆凇,却不怕谢锦寻,大抵是血浓于水吧。
“好。”倾儿不想添乱,冲谢锦寻笑了一下,“兄长也早些歇息。”
一声兄长让谢锦寻恍惚,点点头,“回屋吧,其余的事交给......为兄。”
“嗯!”
那晚,驿馆里有五个人失眠了。
孙晟想起初遇齐婶那天,被她冰冷的气质吸引,想驯服她。
他知道她有个儿子被过继了,这些年,她默默将谢锦寻视为己出,许是因为思念儿子吧。
孙晟翻个身,看向傻坐在床上的孙大胡,用手捶他,“睡觉!”
孙大胡背对他,八尺男儿在默默抹眼泪:我不是私生子,不是私生子......
同样毫无睡意的齐婶,在哄“睡”了倾儿后,躺在外间的软榻上,脑海里全是骆凇的身影,她可怜的孩儿,是出于多大决心,才入宫做了太监?
她无法想象骆凇经历的一切,内心愧疚难当,不觉发出一声长叹。
倾儿听见动静,拢紧被子,同样替骆凇难过,看得出,骆凇是个骄傲的人,骄傲的人甘愿做太监,一定肩负着什么深仇大恨吧。
隔壁客房,谢锦寻坐在烛灯下,拿出被他撕破的衣袍,剪开缝纫在内层的口袋,取出里面的信笺,这些全是太子莫豪的亲笔信,一旦呈给承安帝,莫豪一系将覆水难收。
之前,他担心皇室无皇子,此时内心复杂,虽然知道陈何遇聪明机灵,可他太野了,能坐镇隼国江山吗?
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即便陈何遇有这份野心和壮志,也不见得适合做储君,至于莫离,娇娇人儿,更不适合。
谢锦寻觉得头大,仰靠在椅背上,忽然很想念莫离。
——
寝宫里,莫离刚沐浴完,躺在四面围着轻纱的酸枝红木塌上,阿菀为她点了静心香,“公主,味道浓吗?”
莫离吸口香气,摇摇头。
看她无精打采,阿菀问道:“公主还难过吧?”
莫离闭眼凝思,淡声道:“我不难过,我难过什么。”
阿菀陪她聊天解闷,不知不觉到了三更时分,阿菀目光闪了下,“公主,该安寝了。”
“嗯。”莫离钻进被窝,等阿菀出去,她又钻出来,拉开衣柜里的舞狮罩衣,紧紧抱在怀里,噘着嘴,小脸纠结又委屈,想起男人毫不留情撕破那件衣衫,呵斥她、欺负她,她就恨,越恨越想,莫离觉得自己魔障了。
在心里唾弃自己无数遍,把罩衣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刚要返回床上,屋内的灯忽然熄灭.......
“啊...唔唔...”
莫离瞪大眼睛,她被人从后面捂住嘴。
以为又遇刺客了,吓得缩缩脖子,想扭头奈何被人桎梏。
那人不讲话,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揽着她的腰,把她往床上带。
莫离吓得够呛,难道遇见一个采花贼?
后背被人轻推一下,她迎面倒在被褥上,随之,一具沉重的身躯覆上来,压着她的后背,抓住她乱挥舞的手臂举过头顶。
莫离战栗不止,可就是动弹不得。
宫人们都去哪里了,怎么没人搬救兵??
那人将她翻过来,急急攥住她的唇。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莫离蓦地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无比烦闷。
谢锦寻秘密进宫,身上还穿着值勤侍卫的铠甲,搁得她有些疼。
直到彼此呼吸不畅,他才松开她。
莫离没有喊,潜意识里知道,只要一喊,他就会被侍卫乱刀砍死。大概男人也仗着她这样的心理,才有恃无恐地闯进来吧。
想想就气。
莫离低声道:“滚下去,本宫当一切不曾发生,要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谢锦寻嘴角勾起,一只手落在她腰间,勾住裙.带。
莫离头皮发麻,一股电流沿着那里抵达脚趾头。
“滚开!”她低声呵斥,脸气白了。
谢锦寻笑着翻身,躺在她身边,黑夜掩盖了他眼底的猩红和想念。
拉过她左手臂,头枕在上面,莫离往回抽,他抓着不放,“妧妧什么时候能改改口是心非的毛病?”
莫离轻呸一声,坐起身,瞪他一眼,“不要脸。”
谢锦寻长腿一拦,不让她下地,“我想你了。”
声音低沉,在黑夜里特别撩拨心弦,莫离掐自己一把,告诫自己不准鬼迷心窍,他们都已经解除婚约了,怎能躺在一张床上。
她要把他轰走。
“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喊人了。”
谢锦寻终于松开她快被压麻的手臂,单手撑头看着她,“这么无情,咱们好歹也做过未婚夫妻。”
“别废话,走不走?”
“不走。”
莫离一瞪眼,“那我喊了。”
“你喊。”
莫离气得脑仁疼,对着外间喊道:“来人...唔唔...”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大纲已全部梳理好,宝宝们可以放心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