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小暖没说错,小超真是新来的。
他身上还残留着干净与生涩,大概很不适应陪客这件事。
小暖和邱朗去前场舞池跳舞,就剩下小超和宋逸辰。
宋逸辰闷头喝酒,小超穿着小暖拿给他的致远校服,手足无措站着,调酒师笑问他喝什么酒,小超连连摆手。
“你叫什么名字?”宋逸辰忽然发问,小超愣住了,环顾左右,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在问自己,遂拘谨恭敬地回答:“周小超。”
“坐。”宋逸辰单手撑着脑袋,微弯眼睛,笑望他:“聊聊吧。”
明知这个人不是林渺,哪怕只是穿着那身校服,他还是让宋逸辰想起林渺仍在他怀里的时候,也许他可以把周小超当成林渺,喝点酒,聊会儿天,用眼前的“林渺”压下记忆中的林渺。
也许以后,他和林渺,再也没有交集了。
“聊、聊什么?”周小超面耳赤红,呢喃着问。
宋逸辰撩起眼皮想了想,向调酒师点了一杯轻度酒,柔声笑说:“聊聊你吧。”至少他的神色看上去饶有兴趣。
能在历史洪流中流下姓名的盖世英雄,终究寥寥无几,大多数人都是寂寂无名之辈,蝼蚁般的一生简直乏善可陈,大抵都是为了生存而挣扎,为车子票子房子奋斗。
周小超同样不能跳出这属于人世的藩篱,他家在西南深处的农村,像每个渴望城市的年轻人一样,二十一岁,背上行囊离家打工。
周小超原本在饭店里做着端菜洗碗之类的工作,后来被Fresh的工作人员看上,受到这里高薪资诱惑,糊里糊涂进店当陪酒,培训半月上岗,至今没能成功一单。
领班说他太腼腆了,说好听点叫脸薄,说难听了就是不识抬举,客人花钱让你陪酒,你就坐在旁边发呆。
“你……”宋逸辰低头微忖:“你有什么理想么?”
周小超怔忡,看得出他反射弧实在有些长,抱着调酒师递给他的杯子,细细思量大半天,才慢吞吞地嗫嚅:“有,我唱歌……还行。”
“哦——”宋逸辰莞尔:“那你知道我做什么的吗?”
周小超两眼一亮,提起这个终于来了兴致,连慢半拍的反应都勉强得到拯救:“你是歌手,宋逸辰!”
宋逸辰哈哈大笑。
接下来一周,宋逸辰一次也没回过家,回到公寓就想起林渺,一想起林渺,就转道去Fresh点周小超,什么都不做,请他喝酒,然后聊聊人生和理想。
小暖曾经偷偷拉着周小超,打心底里替他高兴:“你得抓住了,抱紧辰少大腿,他又帅又有钱,而且特别温柔。”
由于周小超过于内向,其他单子很难接到,偶尔有客人点他,因他过于无趣,便被虎视眈眈的同僚见机抢走客人,唯有宋逸辰,出钱大方彬彬有礼,周小超很乐意陪宋逸辰喝酒。
小暖十分关心好友前程,比周小超自己还希望他黏紧宋逸辰,他暗中嘱咐调酒师调高宋逸辰酒的度数,周小超起初不同意,小暖瘪嘴:“不上床你怎么抓住男人的心?”
小暖在风花雪月中摸爬打滚,一双眼看得玲珑剔透,他劝周小超:“宋逸辰既然不是那个意思,每次来找你喝酒干嘛?说白了,就是先勾你再上床,辰少会玩。”
至于宋逸辰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他们都不得而知。
周小超最后还是同意了,他也怕宋逸辰腻歪他清纯不做作这套,在Fresh,他能黏住的只有宋逸辰,不看僧面看钱面,冲着提成,他不做也得做。
宋逸辰那天晚上如约前来Fresh,依旧点周小超作陪,调酒师冲周小超使了个眼色,把暗中提高度数的酒递给了宋逸辰。
在这之前,小暖已经千叮嘱万叮咛,要周小超把握着度,灌得半醉不醉最好,过了男人那东西就废了,太少宋逸辰又不上当。
酒是调情的东西,不多不少,能让宋逸辰醉生梦死的时候想要他,那就够了。
周小超自己没喝,就看着宋逸辰喝,往常都是宋逸辰沉默地聆听周小超和他家人的故事,今晚却不知犯了什么邪门,也许是宋逸辰憋得太久,敞开了话匣子。
于是周小超从宋逸辰嘴里了解到林渺,他知道得并不多。宋逸辰这人口风紧,只说他有个远亲弟弟,才十七岁,是个哑巴,对谁都一副冷脸,唯独听他的话。
宋逸辰看得出,林渺待谁都分得清明,他就像疏离于这世间的深山仙灵,有一副异常漂亮的容貌,却不肯对旁人展露美好,他用冷漠包裹自己,像个得道成仙的小老头。
唯独对宋逸辰,林渺心软,轻易原谅他把他关起来,原谅他犯浑,原谅他出尔反尔。
林渺为了宋逸辰,走出宋宅,离开宁北,为了宋逸辰留在陌生的上滩,为了宋逸辰去上学,他那么听话,最后还是被他逼走了。
周小超发现宋逸辰醉了,醉意朦胧,嘴上念叨着阿渺阿渺,英俊的男人伸出掌心,轻轻贴住周小超面颊,一双眼看着他,眼底却没有他,男人轻声喊:“阿渺,你尝到蜂蜜的味道了么?”
调酒师提醒出神的周小超:“还不赶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