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勉的记忆回到这具□□的灵魂中,林渺没有那么害怕与外界接触。
就像宋逸辰一直想方设法将他推出去,林渺可以自己走在阳光下的街道上,从容应对来自形形色色人群的目光。
“人和人是不同的。”
林渺蹲在路灯边,宋逸辰啃掉最后一支羊肉串,低头与林渺四目相对:“按照你自己的方式过就行了。”
“我没纠结这个。”林渺满头黑线,大过年的,两人在街上溜达,从回忆过去到眺望未来,又开始哼哧哼哧地研究人生真谛。
“那你愁眉苦脸做什么?”宋逸辰蹭到林渺身边蹲下:“来,笑一个。”
林渺好险克制住没翻白眼,“宋逸辰,你什么时候滚回宁北?”
“我这刚来,你就赶我走?”宋逸辰摸着下巴琢磨:“至少等你开学。”
“你的工作呢,你的公司呢?”林渺满头黑线:“你真不打算管了?”
“我把事情处理好才过来,放心。”宋逸辰转了下眼珠:“担心?”
林渺心思那么细,宋逸辰很明白他,自打揍了郭衡以后,宋歌手名声一落千丈,现在已经是条人人喊打的过街臭老鼠,林渺担心的,正是宋逸辰能否从这巨大的打击中走出去。
不过小屁孩当真傲娇惯了,就算担心,也不会把情绪挂在脸上让宋逸辰分析出一二三来,他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问宋逸辰工作如何。
或许连林渺自己都未曾察觉,今晚已经第二次问候宋逸辰工作。
宋逸辰搂住林渺,两个人蹲在一起,低头看下水道井盖上的蚂蚁吭哧搬面包屑。
“不担心。”林渺语气冷漠加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
宋逸辰笑而不语,小蚂蚁终于把面包屑搬到自家洞子门口,宋逸辰扭头凝视林渺。
林渺还在专注地数地上几只蚂蚁,近距离下,宋逸辰能看清熹微灯光拂过他皮肤上的奶白色绒毛,林渺伸手捡了片落叶。
“阿渺,”宋逸辰有点心猿意马,“我能亲你一口不?”
“……”
仿佛受到过度惊吓,安静观察大自然的林渺豁然起身,忍住了抬脚踹翻宋逸辰的冲动,扭头就走。
“啧。”宋大少无奈,抓了把额前刘海,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林渺,攫住他的手腕道歉:“对不起,不吓你了。”
林渺回头道:“我想通了。”
“?”
“男孩子应该喜欢女孩才对。”
宋逸辰暴漫脸:“哈??”
林渺一本正经:“也是你教的。”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讲!”宋逸辰否认三连。
林渺冷冷地勾起一边唇角:“哼。”
“我错了,我再也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宋逸辰抹了一把脸,心有戚戚。
林渺挣脱他,默默在心底叹口气,将宋逸辰丢在身后,往前走了几大步,猛地驻足。
路灯下,满脸老成却稚气未脱的少年回头,他望向宋逸辰,宋逸辰裹着大衣,眼也不错地凝望他。
宋逸辰的视线就像自动寻踪的gps定位,一刻不停地黏在林渺身上。
“我觉得,”林渺张了张嘴,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宋逸辰听见,“你站在舞台上唱歌的时候,最耀眼。”
宋逸辰眨了下眼睛,林渺撒腿跑回家。
宋逸辰没追他,他知道林渺不会像以前那样,恐惧外界找不到回家的路。他留在梧桐树下,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后,细细回味林渺那句话。
小屁孩的担心不无道理,宋逸辰不是不想回归,可他声名俱损,因为张舒瑶的原因,和天华解约还赔了一大笔违约费,名声没了,钱也没了,回归谈何容易。
他了解林渺,林渺何尝不了解他。
林渺知道宋逸辰不甘心就此隐退,他知道他所有的抱负和奋斗,正因为明白,所以不停地催促宋逸辰回去工作。
可是,宋逸辰仰头,捂住半张脸苦笑,这才大年三十啊啊啊啊啊!人都要放假的好吗!
宋逸辰到家的时候,林渺和盛秋月母子俩并排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每年春晚节目大同小异,不过至于林渺,倒好像是第一次看这类全国人民喜闻乐见共同守候的联欢节目,盛秋月指着主持人给林渺介绍。
林渺认真地听着,边听边点头。
都是些全国人民耳熟能详的老主持人,也有两个新的,在老的帮衬下逐渐自信起来。
一刹那,宋逸辰怀疑自己看错了,沙发背影好像属于当年那位老去的将军,将整个青春奉献给伟大国家的建立,枪林弹雨、刀山火海,什么样的艰险没经历过。
他胸腹和双臂上共有三十七道伤,十二道刀伤,二十道弹片伤,四道撞击伤,侧腰一道贯穿伤,背部一共二十七道,鞭伤、摩擦伤、棍棒殴打伤不一而足,宋斯成曾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细数林勉满身伤痕。
那时一切已尘埃落定,两人在半山腰的房子里,林勉摸着手臂上无法祛除的疤痕,粲然一笑:“都是属于我的勋章。”
当年身居大宅院受尽宠爱,细皮嫩肉的大少爷,磨出了粗粝皮肤和坚硬心智。却敌不过老去时遍地凄凉,后来林勉该有多难过,被他为之奋斗的理想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