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宸沁宫大半夜的又唤了次水,皇帝没让人侍候,只让人把水放好便可退下。
几个年轻些的宫女推开宫门时,分明隔着珠帘床帷什么也瞧不着,却还是一踏进屋里头就闹红了脸。只好轻手轻脚,手脚麻利地将一应物什放置妥当,就快步退了出去。
焰溟亲手替怀里的女子清洗完,才抱着早已昏睡过去的宫绫璟重新上了床榻。
刚替她盖好锦被,宫绫璟却似乎有了转醒的迹象,竟是自个儿拉过被子把小脑袋瓜都埋了进去。小嘴还撇了撇,不知在里头嘟囔些什么,小模样倒是娇憨得很,看着着实可人。
焰溟看着心软,那惯来冷硬的脸庞,在此刻不知不觉都已被笑意侵袭。何其有幸,他拥有了她,得以这样一名女子的一片痴心。
母后去世那会,他一直恨上天待他的不公,明明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为何偏偏世事弄人。可如今,他拥着怀中的女子,才惊觉上天其实待他甚厚!
宫绫璟怕是闷得慌了,又开始胡乱地拽被子,跟着毛毛虫在扭动挣扎一般。却是越挣,越把自个儿缠绕得严丝密缝。
焰溟看得好笑,揉了揉她尚且露在外头的发顶,声音带着低哑缱绻,“阿璟,乖。”随即便是探身上前替她把被子拉下,让那张如晶玉般的小脸蛋重见天日,手掌又驾轻就熟地轻拍起她的后背,有一搭没一搭地哄着她。
宫绫璟那时脑子里根本是一团浆糊了,只是心中还是对辛柔这事十分狐疑,便总觉得不踏实。可实在太累了,又被男人温声细语地哄着睡觉,她真的困得厉害,最后只莫名其妙,没头没尾地强撑着对着男人放了句狠话,“你可不能再骗我了,我这样信你!”
声音娇娇软软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男人拍着她后背的手一顿,但很快接着安抚着她,温热的指腹捏上她的后颈,替她轻轻揉着经络,舒缓又轻柔,她实在耐不住,哼了哼窝进他的怀里也就彻底睡着了。
……
……
所以……
宫绫璟的眼神渐转清明,辛柔昨晚说的那番话到底何意!
什么叫做“逼着一个对你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感情的男人娶你,你不自私你不可怜吗!”
逼?她到底几时逼过焰溟娶她。
三年前,焰溟只身前往北冥求娶她之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可不是焰溟的话,她说这番话给自己听做什么??
宫绫璟神色一凛,从床上坐起身,她正欲细想,外头却传来了宫人的声音。
“娘娘,您可是醒了?”
宫绫璟收回了思绪,应了声,“进来。”
门被轻轻推了开,几名宫女端着洗漱用具,轻步而至。
宫绫璟下床,任由她们给自己更衣,洗漱,好半晌才想起,她的晚七哪去了?
“晚七去哪了?”她看了一眼跟前替她绑衿带的宫女。
那宫女微微一愣,随即俯首出声。
“娘娘,晚七姑姑在外头院里跪着呢,已经从昨夜跪到现在了……”
宫绫璟柳眉一蹙,那丫头倒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坎了。
她轻叹一声,冷了脸色:“让她赶紧给本宫进来!”
*
*
宫绫璟一边用着早膳一边看着站在自己身侧低着头郁郁寡欢的晚七。
明明是自己的脸受了伤,且伤势是真的很轻。今早梳妆之时,瞧着都已结了疤,只留下淡淡的粉痕。不细细去瞧,也觉得还好。
可偏偏这丫头一脸悲痛,那副自责愧疚的模样,看得宫绫璟都要怀疑自己是毁容了还是中毒快亡了……
“七七啊……”
宫绫璟刚一出声,晚七这头扑通一声就跪地了。
“娘娘。”她把头埋得死死的,甚至不敢与宫绫璟对视。
宫绫璟被晚七这般模样更是弄得不知作何反应好,她呆愣地看了死死跪在地上的晚七好久,才默默把勺子放下,轻叹出声:“七七啊,辛柔会突然行刺,谁都预料不到。我并没有怪你,你不用这样自责。”
晚七头还是没抬,只低声道:“娘娘,您一直对奴婢太好,您不怪奴婢不代表奴婢就没有错。若是还在北冥宫中,大人知道奴婢是这样护着娘娘的,奴婢早就死一万次了。”
宫绫璟挑了挑眉,“哦?林都尉一直对你们那么凶残严苛?”
北冥宫中由林都尉掌管宫中安全,上至家主身旁的护卫下至宫门口的守门侍卫都由他一人培养调动。
晚七抬起看着宫绫璟,默默点了点头。
身为护卫,护主不力。南焰帝昨晚意欲对自己责罚其实不算过分,因为就算在北冥,她让自己的主子差点深陷危险,便是死罪。
对于他们来说,主子死了,他们就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
若是跟随的主子让他们死,他们也绝不能有二话,这就是他们这一辈子都要守着的规矩,无论身在何处。
大概也是公主真的对她太好,好到她渐渐忘了自己该有的职责和本分;日子太过安逸,总让人少了些该有的警惕!
想到这里,晚七更觉得自责。跟到宫绫璟这样的主子,真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她竟然一个大意,差点就……
晚七正胡思乱想地内疚着,突然她的面前就伸出了一只白净的纤手,晚七一愣,抬头却看道宫绫璟正笑着对着自己。
清晨太阳的余光倾洒在宫绫璟身上,映得她周身一片柔和光亮,女子生得美,头上的珠罗玉饰晶晶亮亮,奢华艳丽可竟抵不上她的半分容色。
宫绫璟嘴角盈盈地弯着,一双眼眸清澈如蕴着一汪清泉地看着晚七,里头当真是没有半分要责怪她的意思。
晚七看得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位公主真的是九天玄女转世吧,怎会这样的美好,让人这样看着都觉得心中的愁苦莫名轻淡了不少。
有些人生来便有一种魔力,让人不自觉便愿意与她亲近,轻易就被她由心而生的柔情所感化,大抵也算是一种人格魅力。
晚七突然好似明白了为何南焰帝堂堂帝王在当年那样被逼无奈的境遇下,最终还是喜欢上了公主。
“七七,起来吧。”
宫绫璟耐不住晚七这样跪着看着自己发愣了,俯下身子拉起了她,“我总觉得世间很多事情都是难以预料的,百密总有一疏。凡事不要太过强求,相信上天自会安排妥当。正如昨晚四下无人之时,我也真觉得自己必定会死在辛柔的剑下,可到底还是没有,证明上天还是护着我的……只是无论如何,今后你我都要多小心些就是了。”
晚七听罢,却是立刻道:“娘娘,奴婢以后一定好好护在您身侧,定不再冲动!”
宫绫璟笑了笑,不置可否。
在晚七眼里她可能是一位非常好的主子,可在她眼里,晚七也是难得一见的护卫。
她衷心又贴心,脑子时常还是一根筋,进了北冥皇宫,成了百名精锐之一的护卫之后又被林都督挑去给公主当贴身护卫,自此晚七就觉得她的人生使命只有保护好宫绫璟了,其他都是浮云。不过大抵也是如此,林都尉才能选上她。
对于宫绫璟来说,身边有这么一个护卫,她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她因为家世背景,虽然总能轻而易举拥有最好的一切,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懂得感恩。
不过说到护卫……昨晚,那个戴银色面具的又是何人?
宫绫璟想了想,屏退了屋内其他侍候的宫人,看着晚七问出声,“七七,南焰宫中除了你,我身边还有其他北冥的护卫?”
晚七闻言一顿,心一沉正不知如何开口,又见得宫绫璟歪着脑袋,很不解的出声。
“昨夜你追黑衣人而去,辛柔本来可以得手,却是一个戴银色面具的人及时出现救了我。那人身手了得,绝不在你之下,不似南焰宫中寻常侍卫。”
晚七拧了拧眉,把头埋得更低了些,最终却只是嗫喏出声。
“娘娘,奴婢也不知。”
“这样啊,那好吧。”宫绫璟撇撇嘴,回过头重新拿起筷子,刚夹了块糕点咬了一口,又想起了什么。
“七七,等会用完膳,我们去一趟地牢吧。”
晚七一惊,“啊?这不妥吧。娘娘您若是要亲自审问辛柔,唤人带过来就是了。”
“不,我要亲自去。”宫绫璟一口回绝。
“这……”晚七皱了皱眉,只好又道:“那娘娘要不要同皇上说一声?”
宫绫璟无语地看了一眼晚七,她就是不想让焰溟知道,才想着自己去地牢的。辛柔昨晚那番话,乱七八糟说了极多,但实际上仔细想想只有一个指向,那就是焰溟当年娶她这件事绝不简单。
这也的确一直是压在她心里的一处心病,困惑了她太久。
可身边的人,却一直以来对此都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
越想越觉得各种不对劲,宫绫璟突然就耐不住了。
“不用,我们现在就去。”
“哎哎哎,娘娘可是——”话没说完,晚七已经被宫绫璟拽着走出了宸沁宫宫门。
晚七无奈,她突然觉得到娘娘对她那么器重的一个原因,大概是这整座宫里只有她一人敢陪她这么肆无忌惮的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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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监牢内,几个低等差役正在偷闲喝酒。
酒过三巡,有些人便开始口不择言了——
“兄弟们,听闻昨日新关进来的女子可是从三品的御前女官?”
“是啊,皇帝身旁屈指可数德高望重的女官,可不知怎么的就惹得龙颜大怒。昨夜大人可是连着审了一夜,据说什么刑具都用上了,但这女官就是什么都不说,嘴硬得狠!”
“可不是!我早上进去送饭,你们猜怎么了——”这差役看了众人一圈,才慢慢道:“那女官看起来都奄奄一息,只怕是时日不多了。上头估计是不会再管这人了……”
此话一出,众伙都沉默了,各怀心思。
……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越改越长越改越长……(笑不出来甚至有点想哭)
心境已经从:改它!改它!到——放马过来!我还能改!!到——我、我还能坚持……到——算了算了,不改了弃文吧(微笑)到——不行,这是我心心念念的男女主,我不能放弃他们!到——……我还是弃文算了吧(泣不成声)(委屈巴巴)
男主以后别想吃肉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