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开几个对他而言很简单的阵法,陆北泽向水榭中心走去。
足下水面成冰,向远处蔓延。
然后,只听见一声叮咚泉音,玉石打磨的楼梯缓缓浮现,通向水下。
陆北泽踏步入内。
这处用灵力开出的洞穴被阵法维系,四周都是波光粼粼的水墙。
洞穴中央是白色玉台,能感到散发出的寒意。
玉台上,横卧着一个人。
紧闭双眼,呼吸全无,神识一空。
那是他。
或者说,他的身体。
才刚踏进这个洞穴,就能感到铺天盖地的压力与引力。
那灵魂深处的联系既挤压着他,又召唤着他。
陆北泽走到玉台前,见到他身旁放的一株白莲,轻叹一声,托起莲花,送入水幕里。
那玉雕的白莲滴溜转着,飘远了。
然后,陆北泽伸手,将睡着的那副原身身上长衫前襟解开,露出瓷玉般的肌肤和紧实的肌理。
他单手覆了上去。
数不清的金色丝线从他原身身上,像是长了眼、生了神志般,扎根入这副少年的躯壳里,似乎要将他活生生刺穿。
金光刺目。
持续了片刻,看上去还要持续更久。
这时,外面传来了沉闷的脚步。
几乎是想要让里面人听到一半,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身未至而灵力先行,浩浩荡荡,有如实质。
青色灵力如同长鞭,挥舞着奔向玉台中央,极有分寸地避开玉台上的身体,反而向陆北泽袭去!
陆北泽本就一直紧咬牙关,忍着体内密密麻麻的痛苦,哪里有多余的力气来迎接着突如其来的一击。
不过,他眼下这副身体,灵力不足,神识却仍旧是他巅峰状态。
于是,他分出一缕神识,探入水幕中。
被触动的阵法随着红莲而至,绽开的红莲堪堪抵挡住来人雷霆般的一击,化为碎屑,飘散落地。
“……”那人本是见到陆北泽放在他原身上的手,眸中都有压抑不住的怒气,但看到被触动的阵法,反而冷静几分,狐疑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三清水榭?”
他按住腰间的青衣吟,蓄势待发,阴柔的眉目里满是戾气,嘴角却偏要扯出一个笑来,倒显得有些狰狞。
陆北泽哪里有空搭理他。
只是想:“丹青功力见长,但心气不定……先拖住他吧,这样儿也没法同他讲话。”
他这念头刚落,四周的阵法就响应布下它们的主人般,被齐齐触发。
三清水榭中渐起涡旋,漾在水中的红莲也如活了般,漂浮在陆北泽身边,及有分寸地为他挡住攻击。
越是如此,华丹青越是惊疑。
当他击碎最后一株红莲时,下手都清了不止一分。
三清水榭认主,他想到一个可能,背脊微微颤抖起来。
那刺目的金光开始熄灭,像是燃烧的业火转向灰烬。
当丝线般的细光终于消失时,陆北泽按住绞痛的心肺,再也支撑不住跪地倒下。
与此同时,玉台上躺着的人,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他眸光如三清山皑皑白雪般冷,也如三清水榭的池水般清。
可见底,却看不透。
金光尽收,入了那具少年躯体。
再瞬间化为齑粉,连带着缠绕纠结着的丝线湮灭。
一个莲藕制成的小人落下,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接住。
“……”华丹青看着这一幕,看着直起身的陆北泽,有那么一瞬间,后悔因为洞穴门口的阵法被触动,他急匆匆赶了过来——至少目前,他还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师尊。
就在他甚至打算夺路而逃时,陆北泽开口了。
声音带着昏迷过久的沙哑,向来清润的嗓音,难得有了几分古琴般的低沉:“丹青。”
就像很久之前,陆北泽第一次唤他“丹青”一样。
包容的,宠爱的。
像是永远不会同他真正置气的长辈一般,带着前尘过往,掀起百年岁月,轻轻地、如若平常地唤了他一声。
华丹青如同被钉在原地,久久之后,才低头道:“师尊。”
陆北泽指尖微抬,将莲藕收回,知道华丹青这是心里头闹别扭了。
他也不急,淡淡地道:“过来帮为师理一下灵脉。”
华丹青闻言,抬眼看着陆北泽,那双丹凤眼里带着仓皇无错。
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顿了会,才走过去,抬起手,附在陆北泽背后。
陆北泽胸口处衣襟大开,这要是以往,他肯定要整理好仪容,才肯见人。哪怕这人是跟随他修行多年的亲传弟子。
但这次,陆北泽却一反常态。
华丹青受陆北泽教导,灵力也属寒,带着山涧清野那种幽冷苍茫,顺着陆北泽经脉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