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泽半蹲下身,轻轻抚过他当年划下的剑痕。
像是怀念。
很快,淅沥沥的雨停了,四散的水汽又腾空而起。
陆北泽穿过浓雾，向外走去,长袍微动，顷刻间微湿的白衣被灵力蒸干，一层透明的防护罩将他圈住，挡了雾气。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四百年前。
紧接着，陆北泽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传送阵中,回了三清水榭的居所内。
桌椅横几黄铜炉，床柜方榻紫檀琴。
装饰简单清雅。
陆北泽身上看不出丁点灵力波动，返璞归真不外如是。
他又试图掐了一个通灵阵联系宣端砚,搁在桌案上的手指微颤,凝眸道：“师兄,我在三清水榭等你。”
那端仍未有任何回应。
他从堕仙台挣脱束缚,急回到万剑宗约摸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然后第二日，三清山上三清水榭，就是魔气四溢。隐约第四座通魂桥在凝塑构型，他撑着伤情,费劲斩灭通魂桥后,就迎来了近千人的围攻。
……当时他是斩杀四百人,留下烂摊子,一了百了了，也不知道师兄是如何帮他收拾的。
想到这，陆北泽微微蹙眉，捏了一个口诀，在识海中道：“师兄不在万剑宗，你们回来吧。”
那边，已走到北斗神殿的陆南川，一个激灵，差点没把神殿南门的那尊石狮子给踹碎。
“你走路就不能看点路？”前方，华丹青嘲讽道，“眼瞎？”
陆南川没管他，在识海中回问：“你知道宣墨在哪？”
其实宣墨在哪他一点都不关心，但陆北泽重开元神互通，这还是……这么多年头一回。
他能通过陆北泽的眼，看到三清水榭前随风摇曳的红白莲花，还有泛着微波的水面，甚至还有陆北泽用软布擦拭一夜霜的触感，都统统传到他身上。
太久远的渴求了……
陆南川下意识地拖住他问话。
果然，陆北泽回他：“嗯。应当在久雅阁。”
之前他灵力不足，感受不到通灵阵所在，现在重回化神期，当然能隐约察觉宣墨根本就不在北斗神殿。
“那我们马上回来。”陆南川道，“你灵丹重塑如何？”
陆北泽指尖按着一方软布，划过一夜霜的剑锋，他道：“很顺利。鲛人泪为底，加上东镜龙珠护住识海元神，回了化神期。”
陆南川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没了话，他抿唇道：“那我们马上回去。”
他的指尖也能感受到一夜霜冰凉的触感。
下一刻，元神互通消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北斗神殿苍穹漆黑，不见月光，唯有星空斗转，北斗七星高悬于空。
华丹青拿令牌叩开了北斗神殿南门的护阵，刚迈脚一步，就被陆南川扯住后领。
华丹青：“？！”
华丹青：“你干什么？”
陆南川似乎心情很好，道：“你师尊叫我带你回去，宣墨不在这里。”
华丹青不信：“纸鸢上可没有再次传音过来。”
“你傻不傻？”陆南川嗤笑，“他单独和我说的。”
陆南川伸掌劈开一道裂缝，黑雾笼罩，将两人带回三清山。
华丹青：“……”
既然本就能劈裂空间，这人跟在自己背后就是看好戏的对吗？
***
“十九路十三。”凌凝雨喝了口苍山新茶，“端砚，我赢了。”
他面前，是一局围棋，随着他话音落下，有个小童立刻在对应位置，为他落下一枚黑子，刹时围剿了大片白子。
坐在他面前的宣端砚，一身黑衣，坐在座上，左手撑着膝盖，右手摸索下巴，微微前倾。
“我输了。”宣端砚沉吟片刻，认输，“还是比不过你。”
他面容深邃，特别是一双眼，犹如辰星，有种一往直前的坚毅感，他素来不苟言笑，与总是浅笑的凌凝雨形成鲜明对比。
凌凝雨穿着久雅阁的金衣长衫，上绣仓颉篆文，随着风吹，其上文字也像活了过来般窜动。
他笑了笑，抬手抚过眼上覆着的白绫，似是感叹：“你没在这上面花功夫，当然比不过一个瞎子了。”
宣端砚沉默半晌，才道：“别那么说，整个九天神界，也没几个人下得过你。况且……要不是当初为了寻找补阵之法，你的眼也不会……别再这么说自己了。”
凌凝雨抬手，命小童收了棋盘，道：“你的通灵阵好像有人找，先看看吧。这轻音阵法里，清净是清净，可是错过要事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