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泽看着他。
有流苏拂过他搭在膝盖的手指,那红穗儿被系在五瓣玉佩上。
当年镇魂草炼出的灵器,一直陆南川佩于腰间。
“算是吧。”陆北泽没否认,“也不全是。”
陆南川将空了的酒壶随手放在一边，仰头躺在青雀巨大的背上，道：“你说,人为什么要被所谓的‘道’拘束呢？修士也好,凡人也罢，都要这么循规蹈矩的，活着多没意思啊。有时候想想,这么窝囊，束手束脚,还不如当个妖魔来得肆意快然呢。”
陆北泽看他：“别胡说。”
“我没胡说啊。”陆南川将右手举起，握拳，像是要抓住明亮圆月,“九天神界上规矩森严，一个个都活在框条樊笼里。陆礞,你真的喜欢这种日子吗？既定的轨迹,不允许丁点儿偏差，所有的一切都是规划好的,所谓天道。”
“……”陆北泽没答。
圆月抓不下来。
陆南川放下手，百无聊赖地道：“陆礞啊，弹个琴呗。还有会儿才能到东镜呢。”
陆北泽依他,拿出了檀木古琴,搁在膝上。
琴声淙淙,玉石声脆。琼音奏响，万籁齐鸣。
一曲罢了，陆北泽突然想起什么，问陆南川：“南川，你胸口桃木怎么回事？”
陆南川：“……”
陆南川心虚地移开目光，道：“什么桃木？”
“桃枝说你胸口有一截桃木。”陆北泽五指按在颤抖的琴弦上，“哪来的？”
“……”陆南川铿锵有力地答道，“我路过时，察觉到这边桃木有诡异之处，就折了一枝，想给你看看的。”
“桃木呢？给我。”
“在这……诶怎么不见了？”陆南川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胸前，状似诧异道，“可能是方才一路颠簸，不小心丢了吧。”
陆北泽也只是问问，道：“丢了就算了。”
毕竟桃木辟邪，对邪魔之物是有弊端。
前面就是东镜，他起身走到金鞍前，和敖乾一道望向远方。
日出了。鱼肚白旁是点滴紫光，还有缕缕白云，被晕染成橘红色，亮丽夺目。
“我快到家啦！”敖乾兴奋地说道，“下次你们还会带我出来玩吗？”
陆北泽：“有缘再见的话。”
敖乾道：“嘿嘿，要是你们忙，我也可以去修真界找你们嘛！肯定能再见面的啦~”
陆南川仍躺着，看着掌心那枚桃花簪出神。
没能送出去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个机会，把这给陆礞。
突然，青雀一跃，似是避开什么。
偌大的身躯不甚机敏，陡然翻了个转儿，将背上三人都甩了出去。
陆北泽就在敖乾身边，眼疾手快揽住还没反应过来的小龙崽，踩在一夜霜上。
陆南川先是吹了声口哨，那庞大的青雀变回神木，被他收回袖中，再轻踩虚空，也落到了一夜霜上。
他诧然回头，惊道：“这是什么？”
“……龙魂？”陆北泽喃喃地道。
面前，巨大的透明白龙，横于三人面前，长开血盆大口。
敖乾歪头道：“好像，这是我叔叔。我爹娘伯叔姑姨他们，最近就是在和他吵架。”
陆南川：“……”
你家亲戚真多。
巨龙咆哮着朝他们咬来，陆北泽驾驭一夜霜猛地避开。
然后他们就看到尾随而至的数条青龙，为首的一只气急败坏地道：“敖黎，你还不束手就擒！！！”
旋即，他看到了什么，瞪大龙眼：“乾儿？”
敖乾还在兀自兴奋地招手，道：“爹！”
龙王：“……”
他似乎受到了极大震撼，一时片刻说不出话来。
那白龙瞬间席卷加速，同他们拉开距离，然后转向陆北泽怀里的敖乾——
“接着。”陆北泽淡淡地道，将敖乾抛给陆南川。
“好嘞！”陆南川跳下一夜霜，稳稳地悬在高空。
一夜霜上，陆北泽直奔白龙龙首而去。
下方，陆南川做出了苦兮兮的表情，逗着敖乾道：“这怎么办，被你家大人撞到了，可能要骂我们咯。而且，很有可能会把你看得更牢。以后就没机会出去玩儿啦。”
敖乾：“……”
敖乾：“！！！”
“知道一会怎么和你爹说了吧？”陆南川问道。
敖乾：“……怎么说？”
陆南川像是思索了番，道：“你就说啊，你在水底下黑漆漆的，一个人呆着怕得不得了。刚好看到我和陆礞来采冶炼材料，就缠着我们，非得一道去凡界办事。就这样，知道吗？务必强调是你非得跟着我们的，小太子，否则下次再想带你出来，都不行了。”
敖乾认真听着，点了点头：“嗯嗯嗯！我知道啦。就说是我赖着你们走的嘛。”
陆南川放下心来。
青龙族惯来护短，要是老龙王追究，他和陆礞还真有点不好交代。
上方，陆北泽一击及撤，若有所思。
而他这一击也给后面穷追不舍的青龙族赶上的机会，只是瞬息，白龙就被青龙群群围住，上下不得，左右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