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说书人见场面不受控制起来,起身做和事佬道:“这位朋友也没说错什么,我们的确没有人见到三清真君亲手斩杀了梵天魔头。但他退了魔界入侵,已一己之力救修真界于水火,是真的。这点不容置疑。”
陆南川摇着酒坛子,道:“我就是有点奇怪,陆礞迎敌,万剑宗其他弟子哪去了?让他一个人上?万剑宗还没窝囊到这么让魔界人多欺负人少的地步吧?”
底下人愣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陆礞是谁。
片刻的沉寂后,爆炸开来。
“三清真君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你和人家有什么关系?也敢这么叫?”其中性格激烈的一个人抄起桌上杯盏,就要砸向陆南川。
“兄台冷静冷静。”他身边另一个人冷汗涔涔地制止。
万剑宗向来护短。
陆南川的确问在了刀刃上。
他不耐烦地用空酒坛敲了敲围栏,讽刺道:“别的不敢说,但我肯定比你们更了解三清真君,也更了解万剑宗。万剑宗人没死绝呢,怎么可能让宝贝疙瘩一个人送死?编故事也得编得像点吧,在背后杜撰些什么呢?”
说着,他将酒坛摔下楼。
只听见“咣当”巨响,底下人纷乱着逃散开。
巨响之后,看台底下炸开了一个坑,破裂的酒坛碎片插豆腐一样轻易插入了木桌木椅。
但还好没人受伤。
人们再抬头一看,二楼的雅座已经空荡荡的,没人了。
只有靠着窗的帘幕被风卷起,又落下。
*
陆南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想先魔界众人一步,来到下修界探查一次。
或者,这是他最后以非敌对者的身份,来到下修界。
所以,他尽可能平和。
酒楼里,那些听客的谩骂侮辱,对他而言也只是隔靴搔痒罢了,吓唬吓唬就完事。
可是在路上碰到苏浅歌时,陆南川有几分犹豫起来。
……敖乾父母的死,同苏浅歌炼化那条白龙,脱不开干系。
苏浅歌身边是一个小厮,正在和苏浅歌絮絮叨叨地说着:“啊少主,我打听到了方才那家酒楼为什么这么热闹。原来是有人砸场子呀。”
“砸场子?砸什么场子?”
“有人在说书。”
苏浅歌“哦”了一声,不在意地问道:“说什么书。”
“三清真君的。”
“嗯?”苏浅歌脚步顿住,来了兴趣,“又是夸他的吧?”
“是的是的。下修界哪里还有不敢不夸万剑宗弟子的呢,都是群溜须拍马、惯会吹捧的人罢了。”小厮说道。
陆南川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闻言,悄无声息地隐了身形。
苏浅歌嘴角挑起一抹冷笑:“砸场子那人怎么砸的?算有胆量了。”
小厮“嘿嘿”一笑,道:“质疑呗。说万剑宗怎么可能让陆北泽一个人去单打独斗,底下那群人也说不出来,就只能没本事地干发脾气。现在那酒楼还是闹哄哄的呢,都要店家退酒钱茶钱。”
苏浅歌眉目阴晴不定,半晌笑道:“阿冬,你是新来重华宫的吧?”
“对的少主,我三年前刚来。”
苏浅歌慢慢地道:“那你知道,为何万剑宗会让陆北泽迎敌么?当时,陆北泽中了毒,大病初愈,也才刚刚醒过来。”
“……为何?”阿冬有些迟疑,因为他能察觉到,在苏浅歌身上,有种可以称之为阴冷的情绪,在缓慢地释放出来。
苏浅歌轻飘飘地说道:“我啊,碰巧知道了点儿事,将这事捅到了万剑宗长老那里。然后借着重华宫的名号,让我爹他们施压,威胁说把事情暴露出去。陆北泽经不起激,怕毁了宗门名声,一个人带着剑就独闯魔窟了。”
“可惜了,竟然没死,给他捡回一条命。”苏浅歌看着前方,咬牙切齿,“真是命大。”
他身后,一个小摊贩有些冷,抖抖索索地抱了抱身子,道:“怎么这么冷。咦,我那个梵天魔帝的面具呢?小虎,你拿了?”
“没啊,爹。”
*
重华宫上上下下以紫色为尊,相当豪华。
作为宗门长老的儿子,苏浅歌独自大院居住,灵气充沛,安闲静谧。
像往常一样,他沐浴之后,搂着个侍女嬉笑着进了里屋,正亲亲我我,打算滚到床上去共赴云雨,却猛地一惊。
床上坐了个人。
“……谁?!”侍女吓得声音都颤了起来。
苏浅歌大胆几分,稳住声音道:“阁下何人,夜深人静的,闯入别人家宅作何?”
他点燃灯火,想要靠近。
火光将四周照亮,苏浅歌险些惊叫出声——
坐在床边的那人,竟然是牛首人身,脸上犄角獠牙,青面狰狞,在跳窜的烛火下可怖非常,正幽幽地注视着他。
苏浅歌感觉手臂一沉,那侍女竟是被吓得晕了过去,贴在了他身上。
他慌忙甩开侍女,对着那人说道:“……你你你是谁?”
脑海里却不由得想起对于梵天魔帝的描述——形如牛魔,牛首人身。
“不认识我了?”那人低声一笑,嗓音有种诡异的磁性,像是来自深渊的低语。
倒是有几分好听。
如果不是此时的坏境太过于奇诡。
苏浅歌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到底是谁,只能颤抖着声音道:“不知阁下有何要事,如若浅歌能够帮上忙,自然会倾力相助。”
“倒也没有什么事儿。”那人道,“只是今天走在路上,听到你得意洋洋得说起威胁万剑宗的事,我有几分好奇,重华宫怎么能让万剑宗俯首做小的?”
没想到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苏浅歌松了口气,道:“万剑宗最在乎名声了,只要能让他们名声有损,都是大事。他们不敢不从的。”
那人点了点头,又说道:“那么,有哪些人帮你一块施压了呢?”
苏浅歌愣了下,还是如实回答:“我父亲,还有其余的几位宗族长老。”
“原来如此。”
那人缓缓摘下面具,慢条斯理地道:“苏少主,好久不见啊。这么多年,你还是丁点儿长进都没有,背后那套阴谋手段,倒是玩得顺溜。”
他如若雕刻的眉目在烛火下更显得俊朗,赤红的眸像是深海珊瑚,闪烁着苏浅歌看不透也不敢细想的情绪。
“……是你!”苏浅歌愣了。
或许是陆南川的这张脸,与陆北泽一模一样,更是让苏浅歌全身僵住,想跑又跑不了,心跳砰砰,几斤昏厥。
“是我啊。”陆南川起身道,“苏少主好像很是惊奇的样子。好了,现在告诉我,你父亲,还有其余几位长老,住在哪里?”
苏浅歌想要尖声惊叫,或者大吼求救,但他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紫色的火焰舔舐着他的身体,密密麻麻的刺痛席卷而来,然后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嘴一张一合,不受控制地吐出几个地点。
“真乖。”陆南川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脸颊,两只小黑蛇从他护腕上跳跃,咬上苏浅歌的身体,一点点蚕食。
然后,他将手上梵天魔帝的面具轻轻搁在蜡烛上,青烟滋啦一声冒起。
在满室的黑暗里,陆南川踩着屋外照进来的惨白月光。
向外走去。
*
紫嫣发现,自家帝尊,好像偷偷出去了一趟。
极有可能是修真界。
因为她嗅到了凡人鲜血的味道。
紫嫣鼻翼嗡动,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身边的一个白衣小男孩,问道:“石童,你有没有嗅到甜甜的血味?”
石童面无表情地摇头。
他身后,盘腿坐着的巨人,也面无表情地摇头。
紫嫣:“……”
她无奈摆摆手道:“好啦,知道你们嗅不出来。我去问问帝尊他哪去了。”
“紫嫣族长敢问,我就敢叫她一声老大。”在他二人身边,一个浑身横肉的魔将喘着气道,他身下,是一具白花花的身体,正在高昂地叫着。
紫嫣抛了个媚眼道:“得了吧,您勇猛无匹,我可不敢受这一声。不过我问还是敢问的啦。”
不过,在看到浑身森冷的陆南川后,紫嫣还是咽下了口中的话,只是在离渊边单膝下跪,问何时出发。
陆南川负手在背,望着悬崖另一头,高可破天的城门,讥笑道:“就凭修真界的破铜烂铁,什么时候都可以。比如……”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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