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阅令是一道死令,无法解除。
上了禁阅令的书卷、信文,阅之即损目力。
读上个几页,双眼昏花,看完几百卷——比如凌凝雨,据说当初情况危急,他一夜翻遍影楼所有卷书,终于寻得补救之法,也因此双目失明。
陆南川道:“……影楼是指?我听闻过久雅阁有影楼,虚无缥缈,却从未真正见过。”
陆北泽起身走到窗边,想要将木窗一提。
奈何身量过小,踮起脚尖也无济于事。
这时,一只手从他肩上伸了过来,轻松将窗户打开。
“怎么?”陆南川将下巴枕在陆北泽脑袋上,不轻不重地压在他身上,“要看什么吗?”
陆北泽抬手指向窗外,十八层久雅阁巍峨磅礴,每一木每一瓦,都是能工巧匠精心雕刻,工艺繁琐,耗时几百年才修建完成。
“十八层。”他说道,“地上十八层。”
指尖一点一顿,从上到下数到地面,然后继续往下,隔空虚点。
陆北泽道:“地下也是十八层。被称作影楼。知道的人很少,甚至有不少听说过的人,以为‘影楼’只是类似于海市蜃楼的幻境罢了。”
陆南川狐疑:“你怎么知道?”
陆北泽:“师父以前传授心法时,提到过几句。你当时嫌烦,没听。”
陆南川:“……”
陆北泽解释给他听:“影楼是地面建筑,完全倒置,从地下一层到地下十八层,逐渐变小。进入影楼的钥匙,在凌阁主身上。”
陆南川了然:“哦,这种秘所,当然要防备人进入了,要是我,也把钥匙一天到晚佩戴在身上。”
“是他那身篆刻仓颉文字的金袍。”
陆南川道:“原来金袍是因此,象征久雅阁阁主之位么?”
“嗯。”
整整一天,凌凝雨都在接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当晚设宴,任谁都要感叹一句凌阁主八面玲珑。他同谁都能温声细语讲几句话,就算是被主人家一提而过的仆从,他也能准确道出对方的姓名。
“凌雪记性委实好。”陆南川感叹道,拨弄手腕上的串珠。
陆北泽道:“久雅阁弟子都要求过目不忘。”
修真界之人多数辟谷,要吃也只吃些仙草灵药,今日饭菜,大多是由此做成。
宾客尽欢,直至深夜。
等各人都回了厢房时,陆南川突然道:“莫茂似乎不知道是你。”
“嗯。”陆北泽道,“师姐肯定不会放我来的,师兄又没有带童子随行的习惯,只有化成师姐身边的花暮,蒙混进来。”
“莫茂会不会发现你了,今晚看到她心神不宁的。”
陆北泽下意识道:“那是因为……”
陆北泽突然禁口。
“因为什么?”宴席无趣,陆南川就去久雅阁主阁附近逛了圈,还真没注意到宴席上发生了何事。
陆北泽垂眸:“没什么。”
“陆礞,你说呀。”陆南川追问,有些不满,抓着他衣袍道。
见陆南川越凑越进,陆北泽才轻轻道:“……今晚端望曦也跟着慕容来了,给师姐敬了杯酒。”
端望曦这个名字,对陆南川来说,也只意味着下修界一面之缘。
或许在通魂桥之征见过几次,但陆南川有些想不起来了。
狂煞被拔出,让他对那段记忆,也愈发模糊起来。
他偶尔会想,那戾气横生,杀孽无数的日子……当真是他吗?还是梵天附在他身上的一抹怨念和诅咒?
“端望曦怎么了?”陆南川扣住陆北泽双腕,凑在他耳边问道。
“……”长久静默后,陆北泽道,“你不记得了。香兰救了端望曦一命。端木记着情,几乎每年都会来探望师姐。”
陆南川一震。
缓缓松开了手。
香兰的死,始终是他心里一个迈不去的坎。
莫茂之所以对他冷眼相对,一来是因为陆礞,二来就是因为香兰。
良久,静谧的室内,传来陆南川闷闷的一声:“是我对不住她。”
他低下头,埋在陆北泽肩窝,低声道:“让我抱会,就一会。”
反正也是小孩子模样,相处再纯洁不过。
要是真的是原本星台,陆礞绝对会避嫌。
果然,陆北泽没拒绝。
更漏声响,午夜悄然而至。
数不清的风铃齐齐晃动,震鸣声刺耳。
然后,断断续续的呜咽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陆南川抬起头,道:“陆礞,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哭闹的声音?”
别不是有哪家人带了幼童,被这喧哗刺耳的铃铛声吵醒,哭了起来吧?
陆北泽脸上显露出困惑,他摇头,道:“否。”
“你没听到?”
陆北泽道:“没有声音。”
陆南川问:“不算小,又尖又刺耳的呜咽哭喊,没有听到吗?”
陆北泽再次摇头,笃定道:“没有。要么是你听错了,要么是只有你能听到。”九九中文.99z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