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莫西呆呆地看着身边的男人,目光如同梦游——先前凯文也向他解释过,为什么会参加真人秀,又是如何确定他的存在的。但过程可谓是轻描淡写,只突出了学长的抱憾终身。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很具体的概念,只以为对方略做准备,便成功地遇上了自己。
五……年……?
原来自己失去记忆的那段漫长岁月,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都有这样一个人,不惜在工作之余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坚持不懈地寻找着自己吗?
当他从尸堆血海中爬起,晕眩得分不清方向时,他以为整片山林中只剩自己一人。他孤独地坐倒在地,看着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死者,脑内一片空白,茫然无措……
他无数次坐在瀑布边,仰望夜空,看着流星坠落,许愿能远离孤独。他从不知道,有人可能与他看着同一片星空,惦念着他的下落。
他从未被抛下……
有记者向蒂莫西发问,想要与凯文的说法进行比对。然而黑发青年怔怔地侧首看着自己的同伴,对台下的呼唤没有在意。
凯文见状,伸手探向青年的领口,想要打开他的领夹麦克风。然而蒂莫西伸出双手,握住了凯文的手,用虔诚如许愿般的姿态,低喃道:“为什么……要用五年,来找我呢?”——明明素不相识,却矢志不移,是因为学长的嘱托吗?
凯文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简单地说道:“因为值得。”
轻如鸿毛的一句话,在蒂莫西的耳中重如泰山。尽管收到了想要的答案,他却似乎更不满足了。他还想知道更多,更多关于凯文的事,就像对方在五年中了解自己那般,事无巨细。
他迫切地渴望着接触对方、了解对方,好似生命中兀然多了一道美好的风景,彷如一座宝库的大门向他敞开,五彩纷呈的瑰宝映亮了他的双眼,空白的记忆与迷茫的人生,都在此刻被点亮了。
凯文在发言告一段落时,便关了麦克风。所以无人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只看到黑发青年痴痴地望着同伴的侧颜,又用双手握紧了对方的手,看起来很是浓情蜜||意……年长的记者尴尬地喝着水,年轻的记者标记下了这一幕。
凯文率先做出反应,他轻柔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继续为蒂米打开领夹麦克风,并提醒道:“有记者在问你,是怎么失去记忆的,现在恢复了没有?告诉他们你的经历吧。”
“哦。”蒂莫西后知后觉地转向台下,扫了一眼他的“地瓜田”,似乎在确认是哪只“地瓜”在招呼自己。
由于先前已经与凯文说了不止一次,所以他的思维连贯,遣词造句也相对流畅:“武直远程射击时,我的腿与手臂都有中弹,是一名缉毒警将我扑倒在地的。我能感到他的身体在震动,压在我身上的部位,变得湿漉漉的。我想要起身,但后脑勺一痛一麻,整个人就失去知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了。感觉耳鸣、头痛、眩晕,反应极其迟钝,很快又陷入昏迷。再次醒来时,我爬起身,才发现周围都是尸体,而我脑中空荡荡的,什么都记不清了。”
“我很害怕,就收集了一些物资,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大雨中,我开始发烧,等撑到天晴时,已经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了。两天后,我顺着水流,找到了一个瀑布,在那儿洗澡和抓鱼时,发现了藤蔓与高处的石阶,爬上去就看到一个石洞,里面有简易的家具。”
“我决定住在那儿,就勘察了附近的地形,还发现了菜地。之后,我将死者按照熟悉与陌生的区别,分别掩埋了。怕自己找不到,还画了地图。被麦克挖开的那个在菜地的东面,埋的都是我不认识的人。”说到这儿,蒂莫西不开心地撇了撇嘴,还有点舒了口气的意味——幸好,熟人还能安息。
他的叙述质朴,结合凯文的开篇,便能判断出两个人骨坑中,分别埋着贩毒者与缉毒警。只要挖掘与验||尸,便能确定死因,说谎的可能性不大。这么一来,先前将野人推定为《致命弯道》型凶手的谣言,便不攻自破了。即便麦克的直觉与狗的嗅觉一样灵敏,此刻也要庆幸自己挖开的坟墓,并非是牺牲了的缉毒警的,不然名声会更糟。
凯文接过话头,表示他们会配合警方的勘探,让那些牺牲者落叶归根。
记者们对于失忆者的山林生活兴趣不大,便集中向凯文发问。后者干脆按照时间顺序,将后续发展梳理了一遍:“在知道‘蛇牙’的动向后,我就决定与他一样隐瞒身份,参与真人秀。一来可以找到与保护疑似目标,二来则借机破坏对方的阴谋。所以我准备了针剂、迷你无人机、投影仪,并按照学长所说的助手的口味喜好,购||买了一些食物,比如加热后很香的牛肉罐头。”
凯文笑看蒂米一眼,台下的记者们也发出了善意的哄笑。即使是蒂米自己,也因为想起那段馋得不行的日子而会心一笑——偷偷摸||摸地跟着众人,入夜后潜入帐篷找吃的,却只发现了娃娃身前的野果,吃的时候还咬到了舌头,疼……
当他成功地拿到了一根牛肉||棒,剥开后却发现它不怎么香时,对于牛肉罐头的渴望终于盖过理智,令他在诸人入睡之后,再次行动,却被早有准备的凯文抓了个正着……
蒂莫西鼓起颊,表示不满。一秒过后,就因为回想起之后的甜蜜点滴,而眯着眼笑了起来。
凯文仿佛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大大的标语,譬如——“笨贼一箩筐”、“记吃不记打”、“守株待兔”、“特别好哄”,等等。
比起记者的正经提问,碧空岛直播间的弹幕则轻松又随意,充满了各种调侃:
【茵克兰男神快来看,偷吃你牛肉||棒的小贼找到了!】
【男神伤了腿,有贼没法追,点蜡】
【琳达的娃娃有法力?偷吃她的供果,不知道有什么结果】
【说不定野人平地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