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浚躺在太极宫寝殿的床上,虚弱的像是一个随时可能会被打碎的泥塑。他紧紧的闭着眼睛,冷汗浸湿了他鬓边的发,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全身烫得像火一样。
太医们围在他周围,不时摇摇头,或是低声说着些什么。
周沅和怀王站在远处,担忧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却无能为力。
太医为崔白包扎好了手掌,他趁着太医离开,悄悄的将周沅的帕子收了起来,方走过来,道:“太后,殿下,陛下可还安稳?”
周沅瞥了他的手掌一眼,见太医包扎的很好,血也止住了,方安下心来。抬起头来望着他,道:“太医还在诊治。”
她叹了口气,又看向怀王,道:“你们先回去歇着罢,累了一整天,便是铁打的人,也会受不了的。我在这里守着便是。”
怀王道:“我陪着你罢,你一个人,我怕你撑不住。”
周沅想挤出一抹笑来,可她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道:“你最爱干净,这样血淋淋的一身,不知道要怎么难受呢。你回去换了衣裳,明日一早过来便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撑得住,你放心。等陛下安然了,我便回去歇着。”
正说着,太医走了过来,行礼道:“太后,殿下,陛下的伤看着虽重,但多亏崔将军及时握住了剑,并没有伤及心脉,想来按时用药,合理调养一阵子,便会好了。”
周沅和怀王当即松了一口气,周沅看着太医,道:“既然如此,你们留下几个人侍候着,其余的人便先回去罢。明日一早再来换。陛下身边不可缺了人。”
太医道了声“是”,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周沅的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道:“你这下可安心了,快回去罢。”
怀王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袍子,又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蹙眉道:“真是脏的不得了,我先回去了,告辞!”
他走了几步,又笑着转过身来,嘱咐周沅道:“你也回去歇歇,有太医在,不会有事的。你若是累坏了身子可不成。”
周沅笑着点点头,道:“你放心便是。”
怀王知道她心思重,大约是要在这里守到李承浚醒来的,他想着李承浚年纪轻,平日里身子也算是不错,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他还是早些回去沐浴了,明日一早进来去换周沅算了。
周沅看向崔白,柔声道:“今日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握住刺客的剑刃……”她低下头去,道:“我真是不敢想。崔白,谢谢你!”
崔白望着她,目光柔软的像是一池春水,道:“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更何况你我之间,还谈什么‘谢’字?”
他见太医们都在忙,低声道:“我护佑好陛下,你才能安心和我走,对不对?”
周沅脸上迅速的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崔白的声音落在她耳朵里,像是一种很轻柔的蛊惑,让她觉得甜到了心里。
她低着头,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道:“对。”
两个人都浅浅的笑开了,周沅低着头闷闷的笑,崔白浅浅的勾着唇角,可眼角眉梢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半晌,周沅方抬起头来,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道:“你回去歇着罢,手上伤了,要多养养才行。差事的事先交给别人,等彻底好了,再当值便是。”
崔白点点头,道:“好,你别太累了,注意身子。”言罢,便走了出去。
周沅远远的看着李承浚,太医们在为他清理伤口,见他好像睡得安稳了些,周沅也就放下心来。
她唤了德顺来,嘱咐道:“哀家回去换身衣服便过来,你守着陛下,如果有事,便速来永寿宫寻哀家。”
德顺恭谨的点了点头,道:“是。”
周沅心里惦记着李承浚的病情,她沐浴之后便匆匆赶了过来。
她坐在李承浚床边,思忖着明天早朝的事。李承浚是在祭天礼之前遇刺的,随行的大臣们都看到了,想必是瞒不过去的。
她传了德顺来,道:“这几日的早朝先停了罢,若有大臣问你,你便大大方方的说,陛下无事,只是还需静养几日。另外明天一早选大理寺卿张敏行进宫。”
德顺道了声“是”,又命宫女端了一碗薄粥来,笑着道:“太后,这是子衿姑娘送来的,说您惦记着陛下,晚膳也没用。她熬了些鱼糜粥,还请您多少用些。”
周沅端过粥来,将它放在身旁的案几上,道:“子衿有心了。”
德顺又道:“太医们都在偏殿,奴才就守在外面,娘娘有事唤奴才便是。”言罢,便退了出去。
周沅将那粥捧起来,还是温热的,白色的鱼肉和白色的粳米混在一起,发出淡淡的香味。她用汤匙微微的搅动着,将粥上面的那层晶莹的薄膜舀起来,那薄膜带着肉的鲜味与米的甜香,的确是很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