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微甫一下了马车,便满脸是泪的朝着崔白的房里走去。她受了委屈,心里又恨又气,一路上不知遇到了多少小厮、侍女,她看也不看他们,只一股劲的往里面走着,步子迈的飞快。
她猛地推开崔白的房门,见崔白正躺在床上,微微阖着眼。
他听见响动,便睁开眼睛,努力撑起身子,笑着道:“是太微来了。什么时辰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崔太微身上,她倚在门边,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整个面容都有些看不真切。
她微微抽泣着,看着崔白憔悴的脸,心里一阵阵的疼痛翻腾而来,让她招架不住。她记起周沅斩钉截铁的话语和淡泊的脸,不觉攥紧了拳头。
她的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这一辈子,就只爱过周沅一个女人,可为什么他毫无保留的爱却总让他受到伤害呢?
崔白坐起身来,粗粗的喘着气,可声音却还是很温和,他向她招了招手,道:“别站在门口,当心冷。过来罢,和我说说,怎么哭了?”
崔太微听到他的声音,再也忍不住,猛地扑到他怀里,低低的哭着。
崔白轻轻拍着她的背,道:“谁欺负你了?等哥哥好了,替你打回去。”
崔太微听了,觉得越发辛酸,撑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直哭得累了,才抬起头来,道:“哥哥,周沅不是好人,你不要喜欢她了。”
崔白轻笑了一声,反而牵动起几声咳嗽,他缓了缓,方声音沙哑的说道:“别胡说。”
他温柔的揉了揉她头顶的发,像是看着远方似的,话语飘渺而坚定,道:“不管她是怎样的人,我都变不了了。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崔太微猛地抬起头来,差点顶到崔白的下颌,她很郑重的看着他,道:“她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你病成这样,我去求她,她都不肯来看看你。你为了她,手都要废了,好不容易有了解药,她二话不说就给陛下吃了。她根本就是个凉薄的女人,根本就不会爱人。”
“她根本,就只会一次又一次的辜负别人的心。”崔太微恨恨道。
崔白笑着,拉她到身边坐下,道:“太微,如果我问你,一个人快要死了,一个人的手快要废了,你只能救一个,你选谁?”
崔太微怔了怔,看着他,大声道:“我选你,你是我哥哥!”
崔白点点头,道:“可是陛下,也是阿沅的亲人啊。”
他望着她,眼眸是那样的干净和纯粹,使人不由得觉得他的话语带着蛊惑的味道,“陛下是她的亲人,我是她喜欢的人,你让她怎么选呢?太微,你是个善良的姑娘,平心而论,就算那个人是个陌生人,你也不会看着他去死罢?对不对?”
崔太微看着他,她不知道他是用怎样的心情说出这样平静而温和的话语的,明明受伤害最大的人是他啊!她抱住他的腰,把头深深的埋在他的臂弯里,点了点头。
崔白长叹了口气,道:“太微,你要知道阿沅的难处。你受了委屈,可以找哥哥,找爹娘,可她受了委屈,便只能自己受着了。”
崔太微哭的累了,便趴在床上很乖顺的睡着了。崔白抱着她躺好,便披了件衣服走了出去。
冬日里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时辰虽没有多晚,天却沉沉的黑了下去。
崔白将门关上,坐在庭院里的廊柱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他明明该是最懂得周沅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有些酸胀。原来,他并不是不在意的。
这种不被选择的感觉,像是狂卷的风,吹过他的身体,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却已经抽走了他的全部气力。
他突然有些害怕,他不怕等待,多久都没关系,他只是害怕,他永远都等不到她。害怕她在半路变了心。
周沅心神不宁的守在李承浚床边,直到后半夜,李承浚才醒来。她知道,李承浚没事了。
可崔白呢?他们的爱情呢?她不知道,有谁救得了他们。
李承浚坐起身来,正想和她说话,便见她低着头走了出去。怀王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道:“她太累了,让她回去歇歇罢。”
李承浚蹙了蹙眉,道:“好。”
翌日一早,周沅便命太医将解药送到了崔府。
崔白服下解药,很快便恢复了过来。他看着崔太微,低声道:“怎么样,阿沅心里还是有我的罢?”
崔太微笑着道:“是我错怪她了,等过些日子你彻底好了,我和你一同进宫去,我去负荆请罪去。”
崔白点点头,道:“以后可不许再和阿沅发脾气了。”
崔太微笑着,正欲说话,便见小厮来报,道:“公子,大理寺卿张敏行张大人求见。”
崔太微蹙眉道:“哥哥身子还没大好,这个什么张大人便来打扰哥哥,真是没眼色。”她说着,把地上的几个石子踢得远远的,好像这几个石子是张敏行似的。
崔白双手按着她的肩膀,俯身道:“你先回屋去,等我忙完了,再带你出去玩。”
崔太微胡乱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崔白敛了笑意,他知道张敏行来的意图,多半是查陛下遇刺的事。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可这念头转瞬即逝,他几乎抓不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