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白率领的龙虎军与赶来的飞骑营将士们相遇在丹凤门前,两队人马虽不相熟,可看着这个架势,也知道大家是一伙的,就像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似的,看向对方的目光格外炙热。
豹骑营留下守着丹凤门的本就没几个人,如今见敌人越打越多,心气就先泄了一半。没多久,丹凤门就被攻破了。
他们赶到昭庆门前的时候,慕容顺正急得跳脚,火势这么大,扑都扑不灭,这门一时半会的又烧不完,门缝被砖头堵得死死的,浓烟直往他们这里飘,熏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本是命了人去把砖头弄掉,可火势太大,军士们根本没法靠近昭庆门。就算勉强过去了,那砖头堵得严严实实的,连个下手的地方都没有,只得又退回来。
如此往复几次,很多人都被烧伤了,身上黑黢黢的,只能蹲在一旁倒抽凉气。
慕容顺突然看到自己身后来了人,以为是丹凤门的人不肯好好守着,正要发怒,便见这些人猛地扑上来,见人就杀,这才反应过来,匆忙应战。
可豹骑军的人早已筋疲力尽,饶是慕容顺再勇猛,也没有抵挡了多少时候。
大约半个时辰,在昭庆门的火渐渐熄灭的时候,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也被平息了。就像是昭庆门上闪着的火星子,再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了。
崔白率领龙虎军一众人跪在李承浚面前,道:“臣等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李承浚忙扶了他起身,道:“众将士快快请起。”
怀王踹了一脚飞骑营的副将,叹息道:“没有眼力见的家伙,你看看人家崔将军!”
那副将是个愣头青,笑呵呵的回道:“殿下,咱们能打就行呗。”
怀王无奈,扶了扶额,道:“本王这么个玲珑的人,怎么就带出你们这些大老粗来,哎!”
李承浚走上前来,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道:“今日,龙虎军与飞骑营的将士居功至伟,你们都是大唐的功臣!朕必重重有赏!”
龙虎军与飞骑营的将士们齐声道:“陛下万岁!大唐万岁!”
李承浚、周沅、怀王和崔白相视一笑,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却又洋溢着说不出的喜悦,好像是松了一口气,把萦绕在心头的重担卸了下来,又好像是一起经历了一场生死,共同护佑了天下。
这种相知的感觉和满溢的成就感充满了他们的心,也都融化在这一笑之中,就好像从今天起,这天下就靠他们四个少年人一起守护了。那种少年意气,就仿若鲜衣怒马,一日看尽长安花。
李承浚连夜便命人将慕容顺和周辅嗣投入了天牢,并派人日夜守着慕容府和周府,连一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命大理寺卿张敏行主审此案,刑部和御史台配合,十日之内理清此案。
永寿宫中,周沅抿了一口茶,看向子衿,淡淡道:“大事已定,锦书也不必留着了。”
子衿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道:“是。奴婢这便去办。”
正说着,子青走进来,道:“太后,周贵妃求见。”
周沅将茶盏放下,道:“她是来为周辅嗣求情么?那恐怕是多此一举了。”谋反是大罪,不诛九族就算是不错了。周汐本是不必来的,因为不只是周辅嗣,细细论起来,他们一个都跑不了,连周沅也未必能平安。
周沅叹了口气,她知道,周汐这样骄傲的一个人,能来求自己一定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就算是围城,也总要留一角的,毕竟是姐妹,虽然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想逼人太甚,还是让子青领了她进来。
周汐着了一身绛紫色的衣衫,脸色虽苍白了些,可瞧着气色倒还算好。她难得的没有怒目相对,很是平静的看着周沅,半晌,方轻笑道:“没想到,走到最后竟是你赢了。我从没想过,你会比我过得好。”
周沅瞥了她一眼,微微低眉,道:“一辈子的路那么长,现在说‘最后’,怕是太早了罢。”
周汐吃吃的笑起来,道:“你的路或许还长,我却已经走到了尽头罢。我阿爹做下这样的事,我还有什么好呢?”
她的眼睛渐渐红了,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她很是倔强的吸了吸鼻子,道:“不过,就算阿爹没有没做这些,我也完了。我和慕容顺的事,想必你都知道了罢?在他碰我的一瞬间,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完了。”
“我从来没有像那一刻一样恨自己,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真正活过一次,只是不断的在追逐。按着阿爹和阿娘定好的道路走着,我以为自己只要这样就可以取得自己想要的一切,可那一刻我发现,原来根本没有谁真正在意过我。”
她看向周沅,苦笑着摇摇头,道:“我要回去了。我只是不想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却发现根本没谁能和我说说话罢了。我也没想到,临死之前最后一个和我说话的人竟然是你。真是讽刺。”
周汐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临到门口的时候,她顿了顿,转过头来看着周沅,冷笑道:“周沅,也许你的好运气也到了头。不知道这次,李承浚能不能护得住你。”她言罢,便走了出去,一步又一步,像是走到自己的宿命里去。
周沅望着她远去的方向,眸子一寸寸的冷下去。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周辅嗣谋反这么大的事,周家也许没有一个人能够独善其身。
她站起身来,走到宫门前,抱臂看着天边的月亮,她知道,这样平静的月色,也许再也不会有了。
“啊!”院子里猛地传来女人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