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顺的内心远没有他外表看起来那么粗犷,还没等到用刑,他就把一切都招了个干干净净。用他自己的话说,自己是受周辅嗣指使,毕竟睡了人家的女儿,也不好不为人家办事。总而言之一句话,自己只是一时昏了头,至于谋反这件事,他从来没这个心思,也不敢有。
张敏行看着他的证词,都快被他气笑了。
他很严肃的看着慕容顺,道:“慕容顺,你该不会以为你把事情甩到周辅嗣身上就没事了罢?无论如何,带入杀入皇宫的是你,睡了周贵妃的也是你。你以为你还能平安无事吗?”
慕容顺听了,浑身都颤抖起来,他开始拼命的喊“爷爷”,甚至开始痛哭。
张敏行本以为他是被吓到了,以为喊自己做“爷爷”,自己就会网开一面。他觉得,慕容顺实在是想多了,一来他没胆子占慕容顺的便宜,二来他也没本事把慕容顺保下来。
后来,张敏行才知道,慕容顺喊的是他的祖父,慕容康。
果然没多久,慕容康就入宫求见李承浚,他便是拼了命不要,也要保慕容顺一条命的。毕竟他只有慕容顺这么一个孙子,自己的亲孙子,含着泪也得保住。这兵权,他不要了。
周辅嗣倒是咬了牙什么都没说,可朝中想至他于死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王玄和萧浅首当其冲,便在大殿之上发作了起来。
王玄的观点是周辅嗣谋反,胆大包天,务必灭其九族,以儆效尤。当年刺杀陛下便是周辅嗣做下的事,连带着崔氏一族也跑不了。归纳总结一下,就是都得死,一个都不能放过。
萧浅的观点稍微平和一点,大唐讲究的是开放包容,杀这么多人不好,太血腥。诛其三族就够了。至于崔氏,原本就在周氏的三族之内,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还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贵妃周氏,□□后宫,其罪当诛;太后周氏,牝鸡司晨,也不能放过。若是没有这两个女人,周辅嗣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的,朝中又有不少依附于他们势力的人,都连连附和着。
李承浚的眸子越来越冷,看样子,王氏和萧氏是想把周氏和萧氏的势力一网打尽,以借此在朝中独大。
他袖中的手指紧紧拢着,沉声道:“此事,崔白有功,功过相抵,也该当留得住崔氏一族的性命。更何况,此事仅是周辅嗣一人所为,朕的意思,不必牵连甚广。”
他看向德顺,德顺会意,忙走上前来,宣旨道:“奉天承运,陛下诏曰:龙虎军、飞骑营救驾有功,论功封赏。龙虎军将军崔白,提任羽林军将军,统领羽林军;龙虎军副将谢磬,提任龙虎军将军,统领龙虎军。怀王李玳,救驾有功,赏黄金五千两,食邑加一千户。着云麾将军周洵为安西都护府都护,统辖安西四镇。”
“周辅嗣斩首,府中十四岁以上男子一律充军,家眷变卖为奴。慕容康流放房县,终身不得回长安。太尉崔砚,贬为庶民。大将军慕容康,褫夺其大将军封号,贬为庶民。贵妃周氏祸乱后宫,赐死。钦此。”
德顺将圣旨收起来,微微扬了扬头,便退了回去。
李承浚轻轻叩着案几,像是压抑着最后的耐心,只冷眼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道:“众爱卿还有什么疑意么?”
众人都陷入沉思,各自心中打着各自的算盘。
其中,怀王李玳最是困惑,他其实很想说,自己要那么多金子有啥用?大家一样救驾,人家都是加官进爵,自己好了,捧点金子回去。说得像自己多追求物质生活似的,他也是个很追求进步的人好吗?
他本是想提的,可一想到自己已经封王了,再往上大概就只有做皇帝了。这个位置他坐不来,也不敢肖想,还是算了。金子就金子吧,给阿沅添点首饰也是好的。
他悻悻的低下头,想着长安城中现在流行些什么头面。男人嘛,魅力无非在两个地方,一是英雄救美,二是挥金如土。英雄救美的戏份被李承浚抢了,他也只能挥金如土了。
王玄率先站了出来,痛心疾首的说道:“陛下,周辅嗣谋反,陛下未免处置的太轻了些。只关乎其一府之人,而没有牵连族人,只怕还会有人再犯啊!”
李承浚的脸上像是凝了一层霜,淡淡道:“太后周氏、云麾将军周洵于此事之中都是有功的,功过相抵,也保得住周氏族人的命了。更何况,大理寺查的很清楚,此事是周辅嗣一人所为,牵连不到旁人去。”
萧浅站了出来,神情无比的凝肃,沉声道:“陛下,周辅嗣胆敢生出这个心思,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是外戚。从懿安皇后时起便坏了规矩,周氏一族把持后位,放任外戚专权,才酿成此祸。若不惩处太后周氏,臣心甚忧,只怕用不了多久,又会有第二个周辅嗣出现啊!”
他说的极为激愤,又颇有感染力,再加上外戚专权一直是大臣们心中的痛,连朝中一些老臣都被他说动了几分。当年懿安皇后把持朝政的事,他们不是不心有余悸,周沅又是个机敏有谋断的,陛下又如此信任她,难保她将来不会成为第二个懿安皇后。
连吏部尚书方大人都颤巍巍的站了出来,道:“陛下,萧大人所言有理,后宫之事往往牵动前朝,还望陛下三思啊!若陛下执意要保太后,只怕不能服众啊!”
方大人一向是肃严端方的,从不参与朝堂中的争斗,在朝中颇有威望。见他站出来,大臣们也就接二连三的站了出来,不管是公心还是私心,总要出来踩上一脚才算数。
李承浚冷冷看着底下的这些人,咬牙道:“若朕一定要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