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忙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她甫一出门,便撞上了阳阿帝姬,她急得厉害,连发髻上簪着的步摇都快掉下来了,也浑然不觉。
子衿连忙跪下,道:“帝姬恕罪!”
阳阿帝姬顾不上计较这些,她原本也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便只虚扶了子衿一把,道:“无妨。姑娘快起来罢。”言罢,她也顾不得子衿到底起没起来,便直直冲了进去。
周沅正闭目养神,突然见一个黑影撞了进来,她吃了一惊,忙睁开眼。只见阳阿帝姬伏在案几之上,发髻都散了,头上的钗环歪歪的挂着,双目含泪的望着自己。
瞧着她的样子,倒像是得了消息,来见自己最后一面似的。阳阿帝姬虽算是她的小姑子,可到底年纪差得多,两人也算不上多么相熟,只能说两人还算投契。
周沅心中颇有些感动,毕竟宫中的人惯常捧高踩低,阳阿帝姬能在这种时候还想到自己,她觉得很贴心,也越发觉得阳阿帝姬是个至情至性的好女子。
周沅拍了拍她的手,微微一笑,柔声道:“帝姬如何来了?哀家还没怎么样,帝姬不必如此。”
阳阿帝姬怔了怔,她拢了拢发,挤出一抹笑来,道:“皇嫂,实不相瞒,今日我进宫来,是为了我那个倒霉孩子,清晏。”
原来不是为这自己。周沅心中好一阵失落,面上却还算平静。她取了架铜镜放在案几上,又拿了梳子,细细帮阳阿帝姬理着发髻,道:“清晏怎么了?他素来是个懂事的孩子,出不了什么大岔子,帝姬不必忧心。”
阳阿帝姬猛地转过头来,周沅手上一紧,差点扯掉她一撮头发。周沅忙松了手,把阳阿帝姬的头摆正,道:“帝姬慢慢说便是。”
阳阿帝姬抽了帕子出来,擦了擦眼圈,道:“皇嫂,你是不知道,我家清晏是中了周贵妃的毒了。前些日子已然是好多了,不知怎的,他又想起她来。如今知道周贵妃的父亲犯下大错,周贵妃八成是要受牵连的,他便茶不思饭不想的,求我替他想个法子,好歹保住周贵妃的一条命。”
她叹息了一声,道:“皇嫂,我只有清晏这一个儿子,他求我,我实在是硬不下心肠啊!我这便匆匆进宫来,就是想趁着陛下还未下旨处置周贵妃,给她求一条生路。”
周沅手上顿了顿,打断了她的话,道:“不瞒你说,陛下方才已下了旨了。周贵妃是要赐死的。君无戏言,帝姬怕是来不及了。”
“什么!”阳阿帝姬转身握住周沅的手臂,哀求道:“皇嫂,你救救她罢,救救我家清晏的命罢!”
周沅有些为难的看着她,迟疑道:“帝姬,你是知道的,周贵妃的父亲谋反,自己又与慕容顺苟合,条条都是大罪。陛下只是赐死,一条白绫也算是体面了,已经算是不错了。”
阳阿帝姬点点头,直直的望着她,道:“皇嫂,道理我都明白,只是可怜清晏那孩子的一片痴心啊!”
周沅正欲说话,便见李承浚走了进来。
李承浚猛地看见阳阿帝姬披头散发的扯着周沅,太阳穴上的青筋是忍不住突突的跳。他还记得自己这个姑母,曾无数次暗示阿沅,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趁着有权有势,要养几个少年郎才算风流”之类的话。
他对她实在是没什么好观感,再加上她总是冒冒失失的,他实在是怕她带坏了阿沅。带坏还在其次,若是她玩够了男人,再打起阿沅的主意,他想,自己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大义灭亲。
阳阿帝姬被李承浚的目光吓坏了,越发紧的缠在周沅身上,只嗫嚅着,道了声“陛下。”
李承浚的脸一寸寸的冷下来,道:“姑母来了。”
周沅忙笑着打圆场,道:“陛下怎的来了?阳阿帝姬刚到,与陛下是前后脚呢。”
李承浚坐下来,语气稍稍柔和了些,道:“朕瞧着时候不早了,来与你一同用午膳。”他扫了一眼阳阿帝姬,淡淡道:“姑母也一同用么?”
周沅很是无奈,他这个样子,就像是阳阿帝姬能吃他多少大米似的,但凡是个懂些人情往来的,都会被吓得不敢一同用膳。
果然,阳阿帝姬忙摆摆手,战战兢兢的道:“不必。我只想求陛下和皇嫂一个恩典,求完了我便回去。”
李承浚对她的有眼色很是满意,连带着面上也缓和了许多,道:“不知姑母想要什么恩典?”
阳阿帝姬看了一眼周沅,见她点点头,方才鼓起勇气看向李承浚,可声音却是越来越低,道:“是清晏这孩子,他中了周贵妃的毒似的,心里一直惦记着她。他知道此次周贵妃是必死无疑了,想求陛下一个恩典,能不能放她一条生路?”
她的心跳的极快,毕竟这事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这周贵妃是陛下的人,她儿子巴巴的惦记着,这不是打陛下的脸么?
她只觉得自己的老脸滚烫,怕陛下一生气连带着把清晏都处置了。
虽说大家是亲戚,可再亲近的亲戚也受不了别的男人惦记自己的妃子。更何况李承浚这辈子只认周沅这一个亲戚,连对怀王都爱答不理的,在他心里自己算不算他亲戚还是两说呢。
可李承浚看着倒还算平静,毕竟他对周汐没什么感情,只要清晏不是觊觎周沅,他心里都没什么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