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康抬起头来,看着怀王,甜甜的唤了一声“爷爷”。
怀王的心紧了一紧,脸上僵硬的连笑都笑不出来了。一旁的管家更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口老血就这样哽在喉咙里,若不是怕失礼,他真想好好的顺一顺自己的胸口。
怀王咳嗽了一声,道:“这一声唤的,真是折了我的寿了。”
周沅倒是满不在意,笑着道:“你当得起。”
管家有些不甘心的看向周沅,躬身道:“姑娘,老奴斗胆问一句,这孩子,不是王爷的么?”
周沅还未答话,怀王便推搡着他回王府里去,道:“你问这种话,是嫌本王命长么?这孩子都唤本王‘爷爷’了,你还猜不出他是谁的儿子吗?这全天下哪个不要命了敢冒认做他的爹哟?”
怀王赶走了管家,方笑吟吟的走过来,不管怎么样,阿沅回来了总是好事一桩。他笑着把阿康抱起来,又拿了周沅手中的包袱,道:“先进去罢,这里冷得很,别冻着了。”
周沅笑着,道:“你方才不是要出去?你先去办事,我和阿康进去等着你便是。”
怀王将阿康抱得更高了些,逗得他吱吱的笑,他捏了捏阿康的鼻子,道:“我们阿沅回来了,就是天底下第一要紧的事。对不对?”
周沅无奈的摇摇头,眼角眉梢却带着难掩的笑意,跟着他走了进去。
怀王唤了人来带阿康去吃东西,他将身上的白狐披风脱下来放在一边,又给周沅添了盏热茶暖身子,方道:“你这些年过得可还好?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又带着个孩子,一定很辛苦罢?”
周沅双手捂着茶盏,蒸腾的热气熏着她的脸,像是浮上了一抹红晕,她柔声道:“也没什么好不好的,吃穿不愁便是了。有你给的银子在,我的日子还不算难过。只是有时候有些寂寞,想着以前在长安的日子,我们几个人在一处,再苦再累也就过来了。那时候觉得苦得看不到头,现在却觉得那些日子很珍贵。”
她脸上洋溢出一抹苦涩,道:“其实我在外面都知道,你们这些年过得才辛苦。陛下和你这些年做了许多大事,朝堂之事大多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外人看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私底下要费多少功夫,却是旁人想不到的。”
怀王心道,可不是?李承浚这个工作狂、大变态,为了让你早点回来,十几年的事,用了四年便做好了,差点累死他叔。压榨劳动力也没有这么压榨的,简直泯灭人性嘛。
可他面上还是一派淡然,只轻轻拍拍她的手,沉声道:“陛下和我都想让你早些回来,这样想着,也就不觉得辛苦了。”
他抿了口茶,抬头看向她,有些迟疑的问道:“这次回来,你便不走了罢?”
不知道为什么,他问完这话竟有些紧张,似乎是怕她再离开似的。在他的生命里,她已经消失了整整四年,失而复得也就罢了,若是得而复失,他怕是会受不住。
周沅顿了顿,道:“你也看见了,阿康这孩子也不小了。我倒是没什么,可他跟着我在外面,总不算个事。等我把他交给陛下,再考虑下一步的事。”
怀王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他蹙了蹙眉,道:“可要我安排你进宫见陛下?”
周沅笑着摇摇头,道:“再过些日子罢。我还想带阿康好好看看长安。他自小便吵嚷着要看看我的故乡,等他进了宫,怕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怀王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脸上涌出一抹笑意,道:“也好。”
周沅一手托着腮,有些诡异的看着他,直看得他发毛。
怀王避开她的目光,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别这样看我,怪吓人的。”
他凑近了些,声音中带了一丝蛊惑,道:“你该不是在打我的主意罢?你若是想在怀王府久住也没什么,就算让我给你养儿子,我也无所谓。就算……你想要我,也好商量。我又不是不同意,你不用这么看我。”
周沅推开他的脸,嫌弃道:“你想什么呢?我不过是好奇,平白问一句。你别恼。”
怀王揉了揉自己的脸,一副坦然,道:“你问便是。”
周沅低声道:“这一路上,我都听人家说,你现在和崔白……嗯,关系好像不一般?”
怀王不觉苦笑起来,叹息道:“你啊,我和崔白不过是朋友,若是说的深了,也算是知己。你走了以后,这长安城中能和我说上几句话的,也就只有崔白了。”
因为,只有他和我一样,还记得你。就算时间抚平了所有人对于你的记忆,我们还一样记得你。
我知道,李承浚也是记得你的,可是他化悲愤为变态啊,抓住我就是工作,我实在不敢往他跟前凑。而且,自你走后,他就再也不会笑了。我看见他,便也就笑不出来了。
两人沉默了许久,怀王方道:“不说这些了。说点高兴的事,去年的时候,周漓和柳毓成婚了,柳毓待她很好,两个人和和美美的,不知羡煞多少人呢。”
周沅的脸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道:“多谢你照顾他们。我没有负担的责任,都压到你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