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等着花车都经过了,方才下了楼。阿康笑着,环住怀王的腰,道:“爷爷,我要兔子灯。”
怀王一把将他捞起来,抱在怀里,笑道:“咱们这便去买,好不好?”他指了指前面,道:“你瞧,前面便是朱雀门了,那里最是热闹,一定有卖兔子灯的。”
阿康瞪大了眼睛瞧着前面,道:“什么颜色的兔子灯都有?”
怀王蹭了蹭他的鼻子,道:“都有。”
周沅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笑意,她微不可闻的摇了摇头,又看向怀王,道:“陛下这个时候,是不是在朱雀门的城楼上?”
怀王看了看天色,道:“该是在上面的,不过你放心,这朱雀门底下乌压压的都是人,就算你瞧得见他,他也瞧不见你的。”
周沅点点头,吸了口气,她有些紧张似的,道:“我并不是不想见他,只是还没做好准备。有很多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怀王静静的等着她说完,当周沅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噙着笑意的眼睛,他的言语很是温和,像是这寒冷冬日里的一抹暖阳,道:“你不用解释这么多,我明白。”
他待她总是充满善意和理解,好像她从来不用过多的解释什么,他就可以明白。周沅看着他,不觉会心一笑,她为拥有这样的朋友而心存感激。
她笑着道:“我要红色的。”
怀王乐呵呵的在前面走着,道:“果然是疼儿子啊,我记得你以前也是吵着要白色的兔子灯的。”
周沅拉着阿康的小手,在她的脸上轻轻蹭了蹭,道:“可不就是疼儿子。”
临近朱雀门,周沅不觉抬头看向城楼之上。上面布置的花团锦簇,门楼上点了一排的红色灯笼,城楼两旁摆了花灯,一边是牡丹样式的,一边是仙鹤和神龟,都扎得栩栩如生的,连颜色都清晰可辨。
李承浚站在城楼之上,淡淡的审视着长安的繁华和昌盛。他的两旁站着朝中的肱骨大臣们,身后是侍奉的宫人们。
城下的百姓们各自做着自己的营生,各自找着自己的热闹,所谓君民同乐,其实也就是互不相扰。
周沅混在人群之中,静静的看着城楼之上的李承浚。隔得太远,其实她并不能看清楚他的脸,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觉得自己能清晰的描摹出他的五官。浓浓的眉眼,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唇,就像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一样。
伸出手去,她几乎就能感受到他肌肤的结实和温度。可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的望着他,直到她的眼神变得柔软而充满眷恋。
世人都说薄唇的男子总是薄幸。周沅以前总是盼着他能薄幸些,可今日不知怎的,倒希望他能长情些。
怀王见她怔在原地,顺着她的目光,便也能知道她在看什么了。怀王苦笑着摇摇头,低声道:“我带着阿康去买兔子灯,你别乱动。”
周沅轻轻“嗳”了一声,只略略看了看他们远去的方向,便径自走到角落里,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之中。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裙裾,轻轻的咬了咬唇。裙裾随风吹起,蹁跹着,像是一汪碧水,一年一年的,就这样荡漾而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谁也不能保证还呆在原地,她不是没想过李承浚会变心,也不是没办法承受一个人度过下半辈子,只是近乡情怯,她竟有些不敢面对他。
她正想着,便见一双靴子出现在她面前。她以为是怀王回来了,嘴角忙漾出一抹笑来,道:“你们这么快就回来啦?”
抬起头的一瞬间,她的眼眸猛地收缩着,几乎当场怔在原地。只见李承浚气喘吁吁的站在她面前,身上穿了一身的朝服,俨然是刚从朱雀门的城楼上跑下来的。
他深深的望着她,一言不发,只粗粗的喘着气,可目光却是一刻都没法从她身边移开了。半晌,他猛地把她搂在怀中,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揉碎在他怀里。
可她并没有觉得痛。是啊,他怎么舍得弄疼她呢?
周沅缓缓伸出手去,轻轻环住他的腰,柔声道:“承浚,我回来了。”
李承浚轻轻抚摸着她的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里,就算她看不见他的脸,她也知道,他在轻笑。
“嗯。”他轻声道,他的嘴角微微的勾着,不知为什么,眼睛却觉得雾蒙蒙的。
周沅见周围早围了一圈的人,忙轻轻推开他,她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笑着道:“陛下怎的就这样跑下来了?也不怕有刺客?”
李承浚望着她,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道:“若是再把你放跑了,朕可真不知道怎么再熬过这四年了。”
羽林军赶忙围过来,隔开了人群。
李承浚看向她,问道:“你方才说的‘你们’是谁?”
周沅正要答话,便见怀王从羽林军的重围中挤了进来,他催促着一个军士,道:“让让,让让,没看见本王拿着这么多东西吗?行动很不方便啊。照顾一下老人和孩子好吗?”
那军士见是怀王,忙让开一条道路,放了他进来。
怀王抱着阿康凑过来,看向李承浚,低声道:“你小子眼神够好的啊!阿沅说的就是我们,我,和这个小不点。”
怀王说着,将阿康塞在李承浚怀里,又将红色的兔子灯递给周沅,道:“这种颜色可够难找的啊,我找了好几家铺子才找到。你啊,就会给我出难题。”
李承浚的眸子黯了黯,很嫌弃的看着怀中的孩子,迟疑道:“这孩子是……”
周沅笑着接过兔子灯,看向阿康,道:“阿康,快叫人呀,阿娘才教你的,你又忘了?”
阿康迟疑了片刻,看看李承浚,又看看周沅,见周沅点点头,他方才安安心心的唤道:“阿爹!”
“阿爹?”李承浚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阿康往他怀里缩了缩,道:“阿爹!”
周沅甜甜的一笑,道:“孩子叫你呢,你快答应啊。”
李承浚很嫌弃的看了看他,见他长得还算可爱,便勉强应了一声。
他又看向周沅,道:“他叫什么名字?阿康?”
周沅笑着道:“是啊,我盼着他健健康康的长大,便叫阿康了。你若是不喜欢,可以重新帮他取一个。”
李承浚淡淡道:“倒也谈不上不喜欢,可慕容康老将军便是单名一个‘康’字的,我从小便跟着他学武,他也算是我的师父。若是孩子的名字和他的名字重了,怕是不敬。”
他看了看阿康,道:“这样罢,既然是要他健健康康的,便改名叫阿健罢。”
阿康听了,撅起嘴来,道:“阿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