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恪在外八庙听了整整一日的钟磬之声,除了听大师讲经说法之外,便是召见蒙古王公,一直到了日暮时分,本该到了圣驾回銮的时辰,却被户部的几位大臣牵绊住了,绕去了普陀宗乘之庙后面的一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算是一间会客室,也是方丈们会晤王公们的地方,身处寺庙之中,萧恪原本觉得周遭凡尘俗物的侵扰淡去了很多,可听完户部大臣们的奏报,只觉得额角青筋都绷得紧紧的。
今年春日的时候,山东那边春汛闹得厉害,赈灾之后萧恪派了两位往南方去的钦差大臣,如今向萧恪回禀。一连串地报了好几个鱼肉百姓的官员名称,气得萧恪把他们通通罢免,革职、抄家,流放宁古塔。
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人,萧恪冷着脸:“把南直隶的荆扶山调到山东的任上去练两年吧。都察院和理藩院那边联名弹劾山东巡抚,让荆扶山这条直肠子好好肃一肃那边的风气!”
把朝政上的事情都理了个差不多,萧恪叫散了臣子,却在这时候看见有善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如丧考妣的神情,他心里便觉得有几分不妙。
“皇上,奴才把贵主儿跟丢了!”有善跪在屋子当中,眼里真切地含着眼泪,这句话说出口,连方朔和庆节都在自己心里倒吸了一口气。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丢了?”方朔看着他说,一边又用余光掐算着打量萧恪的表情,“吞吞吐吐,不像个话!”
有善吸着鼻子:“午后奴才陪着主儿去马场上练马,皇上知道主儿的马技不算好,也不过是勉强能小跑罢了,可是踏云这畜生不知怎么发了狂,竟狂奔起来,奴才连忙派人去追,可踏云是皇上亲赏的日行千里的良驹,咱们寻常的马根本就追不上。蹿进林子里之后很快就不见踪影了。主儿一直攥着马缰,但是一直控制不住……”说到最后他几乎痛哭失声,跪伏在地上连嗓子都哭哑了,肩膀也是一抽一抽的。
“皇上,您砍了奴才吧,奴才对不起主儿也对不起皇上。”
窗外的檀香阵阵,从半开的菱花窗外无声无息地散进来,屋子里除了有善的哭声再也没有一丝声音。
萧恪眼里迸发出一种冷冽的寒意,三步两步走到有善面前,一把把他拽起来,拎着他的衣领:“朕确实该杀了你,朕该把你千刀万剐!可现在朕留着你的狗命,让你去把她给朕找回来!来人!备马!”
外八庙离驻跸的行营有几十里,如今是暑热最盛的夏日,若是亲自骑马,只怕连人都要被热得中了暑气,方朔说:“皇上,您还是坐马车吧,外头太热了……”
萧恪一个眼刀扫过去,那双墨玉般的瞳仁冷冽森然,方朔不敢再多言,萧恪已经大步走出了门,对着御林军佐领方俱武说:“给朕查!掘地三尺也得把她给朕找回来!”
方俱武道了是,方朔等萧恪走了,又额外补充道:“你且说是丢了东西,不要过多声张。”
山风徐徐迎面向萧恪吹来,周身紫烟缭绕檀香阵阵,萧恪还能想到上次和陆青婵两个人去慈济寺的情形来,放在在听方丈讲经说法的时候,萧恪甚至有了片刻的晃神,他想着,他建的这座庙必慈济寺更好,陆青婵应该会喜欢。
那一日,他们两个人一起牵着手走在长长的山路赏,耳边都是晨钟暮鼓的梵唱,那光景倒显得时光暂驻,在每一处细微之处都能让人联想到澹泊与宁静来。
陆青婵的每一分颦蹙都在他脑子里回想,他的额角上青筋暴起,一跳一跳的让他头痛欲裂。
到了山下,庆节牵来了萧恪的马,萧恪翻身上马,一手握着马鞭,一手握住缰绳,他看向方朔:“派人把整个木兰都给朕围起来,一只鸟都不许放出去。”
方朔道:“主子,木兰这块地方太大了,地形又复杂多样,咱们怕是……”他看着萧恪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立刻垂下头,“奴才这就去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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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桦林里不单单只种了白桦树,乌桕树、凤凰树、梨树还有很多没见过的树种都有很多,入口处树木稀疏,可越往里走便越是繁盛茂密。
月亮挂在树梢上,众人有的举着火把,有着举着黄纱做的宫灯,远远看去,像是一片绵延不绝的灯塔。四野俱静,
沈也和御林军们在木兰围场的深处寻了大半天,暑热到了傍晚时分才稍稍缓和,此刻月亮已经缓缓地爬了上来,他们每个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湿了个透,突然有人在那边喊了一句:“你们看!这是不是娘娘身上的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