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恪批折子的手微微一顿,那滴墨就猝不及防地落在了折子上,红艳艳的像是一颗氤氲开来的眼泪,过了很久,萧恪淡淡说:“不要发丧,按照二等公的礼安葬了,不要立碑立牌,更不要告诉皇后。”
萧让死了。
这四个字浮现在萧恪的眼前。
他曾经在无数个深夜里想到过萧让的归宿,最开始那几日,他恨不得用最残酷的刑罚,折磨他日日夜夜,让他求死不得,后来,陆青婵醒了,她用虚弱的嗓音求他,让他给萧让一个活路。其实对他来说,活着比死了还要难,萧恪沉默了很久,终于允准了。
他给他片瓦遮身,让他过萧恪曾经也向往过的太平日子,萧恪告诉陆青婵说,这一切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可归根结底的症结所在,陆青婵明白,只是萧恪自己不愿意承认。
现在,方朔走到他面前告诉他,那个人已经死了。
那些既往的怨怼,而今都因为他的死而一笔勾销,再难填补,那么,除了怨怼之外的恩情呢?
那一天的萧恪,心里并没有觉得因此而获得了轻松,反而又像是一块石头重新提了起来,萧恪死了,一个人孤独的死在了北三所,那个皓齿明眸的少年,生命便在二十五岁时戛然而止,画上了句号。
萧恪心里有一瞬间的恍惚,虽然这几年来,他们兄弟二人早已没有了什么恩义可言,可在这一刻,萧恪的痛心也是真的。
他甚至没有再去过北三所见一见他。
那是纠缠在血脉深处的情谊,那是他许多年来,为数不多的兄弟情谊。平帝的子息不丰,年龄相妨的也不过是他们兄弟二人,纵使彼此反目,那段纵横草原的日子,仍旧在他的记忆里闪光。
然而,然而。
萧恪神色如常的批了折子,正赶上萧礼来给他请安。过了年就七岁的萧礼,规规矩矩的磕头说吉利话,萧恪笑着说:“你一会儿去给皇后请安,让她赏你金瓜子。”
去岁除夕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又添了新岁,萧礼笑着说是,出了乾清宫的门,萧恪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突然说:“他和老三越长越像了。”
屋子里的奴才们没人敢接他这句话,有善大着胆子说:“到底是亲兄弟。”
萧恪竟然不生气,他点点头:“是啊,亲兄弟。”
打断了骨头,扒皮抽筋,依然打不断骨子里的血肉亲情,萧恪说:“希望下辈子还能做兄弟。”最近一段时间,他说了很多不合他脾性的话,萧恪把笔放到了笔架上,他走到窗边,背对着奴才们说:“庆……有善,你有空,去报国寺给他请一盏灯吧。”
在这辞旧迎新的年岁里,有人迎来了新的一年,也有人永远的留在定坤元年。
得失难量,盈虚有数。也不知道是活人不易,还是死人更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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