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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七十九(1 / 2)


“呵,没想到我李某人终日打雁,到底还是被雁给啄了眼!”坐在马车上,李衡思咬牙切齿,恨声说着,他觉得自己现在愤怒极了,心中那股名为“愤怒”的怒火已经快要把他给焚烧殆尽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谷醉冬的身上,目光恨不得化作刀子从她身上割下一块又一块的肉,才能解了他的心头只恨!

“你们傅家真的是好算计,当真是好算计!谁不知道傅家的长子是个十分有本事的人,天资聪颖,年纪轻轻就考上了举人,只待上京赶考,高中进士,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为了心中的抱负,远赴千里之外的雍城,弃文从武,将那些该死的蛮子全部都赶了出去,让‘傅安平’的名字深深的刻在了蛮子们的灵魂之中,让他们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就胆战心惊!”

“所有人都夸赞他,就连我也觉得这是个伟大的人,是个让人敬佩,恨不得追随他身后的人!可我从未想过,这竟是一个弥天大谎!”

“为什么傅安平要弃文从武,为什么放着科举这么大号的前途他不走,非要扭头去闯那布满荆棘的行伍之路?!”

“因为他得罪了权贵,权贵一句话便断了他科举的可能,他为了荣华富贵才不得不弃文从武!”

“可他却从未将这一切说出,任由外面传遍了各种虚假的,为他掩饰的实情,用这些似是而非的假话来掩饰最真实的情况!”

“他是个骗子,你们傅家所有人都是骗子!”李衡思愤怒至极,他恨不得放声大喊,把心中的怨愤全部都发泄出来,可他不敢,因为这里是雍城,是人人都把傅安平当成神一般敬仰的雍城。

他心里很清楚,若是他将自己心中的怨愤喊出来,哪怕他娶了傅安平的妹妹,今日他恐怕都无法顺利的走出雍城。

更不要说他未来的前程!

他只能将满腹的怨愤全部压在了嗓子里面,咬牙切齿的,磨着后槽牙将这番话说了出来,声音也压低控制在了马车的范围内,除非有人刻意凑近到马车旁边,否则根本听不到里面的人说了什么。

谷醉冬怕极了,她瑟瑟发抖的将自己塞在了马车的一个角落里,如今马车里面只有三个人,坐在车门前愤怒的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雄狮一样的李衡思,躲在角落里的她,还有一个躺在中间,昏迷不醒的男人。

这会儿,两个人谁也顾不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李衡思完全沉浸在了被欺骗的愤怒之中,而谷醉冬则在心里不断的盘算着该如何解如今的困局。

她不敢上前去劝说,因为她知道,在这个时候,李衡思会迁怒所有人,她也在被迁怒的范围之中。

谁让她恰巧是“傅家女”?

在这一刻谷醉冬心中莫名的竟升起了一种懊悔的情绪,她控制不住的想着:若是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该多好。

若是她并非傅家女,该多好?!

可到了这一刻,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她看着李衡思越来越阴沉,越来越危险的目光,心中的惶恐更胜,她知道,自己必须要赶快想出一个办法来自救!

“相公,兄长他虽然得罪了京中权贵,断了从文的路子,可这并不代表什么,兄长弃文从武以后,不一样拼杀出一条锦绣前程了吗?军中的功劳是靠着将士们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京中的权贵就算权势滔天,也不可能篡改了本该属于兄长的军功,到时候兄长一样会闯出来一份泼天的富贵!”她绞尽脑汁的想着说辞。

这番说辞本是为了搪塞李衡思,让他不要把这一切的罪过迁怒到她的身上,可也不知怎的,话一出口便成了如今这般帮着傅安平说话的模样。

虽是为傅安平开脱,可谷醉冬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说到最后她甚至都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相公从文,兄长从武,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到时候相公和兄长在朝堂上相互扶持,其不能占据朝堂的半壁江山?如此一来,任他什么样的权贵,又有何惧?除了陛下,还有谁能害了你们两位朝廷的股肱之臣?”

谷醉冬不是个傻子,她甚至比李衡思都有更加超前的眼光,这一点只看她能将李衡思完全玩弄于股掌之中便可窥知一二,可她也有自己的缺点,她到底受到了女儿身的限制,即便再怎么聪慧,她也只想到了将这些聪明放在后宅的事情上,将自己的一生都依附在了李衡思的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番话说的确实有道理,不仅谷醉冬不仅把自己给说服了,甚至把李衡思也给说服了,他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已经完全将刚才的愤怒给掩盖了去。

“若是如此……”

也未尝不可。

李衡思忍不住畅想起了谷醉冬为他描画的那张蓝图,有朝一日,他也能够站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和傅安平一样受人景仰,万人崇拜!

就在李衡思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中的时候,躺在马车中间的另一个人终于有了动静。

他忍不住闷笑了起来,在一声闷笑引起了谷醉冬和李衡思的注意以后,他的笑声越来越大,最终干脆放声大笑了起来,状若疯癫。

那笑声震耳欲聋,惊得李衡思瞬间从幻想中脱离了出来,惊得旁边你的谷醉冬也在一瞬间蹦了起来,她吓得像是一只受了惊的猫一样,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直接扑了上去,捂住了那人的嘴巴。

她压低了声音,威胁道:“闭嘴,你想把其他人都引过来吗?别忘了这是在雍城,你是个蛮子!若是把巡城的士兵们引了过来,若是让他们知道你一个蛮子敢偷偷的跑到雍城里来,他们一定会杀了你!”

“难道你不想活了吗?!”

如果仔细听,还能从谷醉冬的声音里面分辨出来她已经压抑不住的惊恐,她怕极了。

可惜她的压制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那人敏锐的察觉到了谷醉冬心中的震惊,又是哈哈一笑,道:“我若是被发现了,你们也讨不了好处。”

那人的声音瓮声瓮气的从谷醉冬掌下发出,虽然经过一层阻碍已经减少了些许,可照样能让旁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雍城傅安平的妹妹和妹夫,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带了个蛮人入雍城,这事若是传出去,恐怕不仅仅是你们二人,就连傅安平的性命都保不住!”他恶狠狠的说着,声音里面满是嗜血的意味。

谷醉冬被他这番话说得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你、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难道你不想活了吗?!”

那人咧着嘴露出了一口森白的牙齿:“若是能用我一命换取傅安平的性命,真当是我蛮族的幸事!等到你们那狗皇帝斩杀傅安平的时候,记得在我坟前上柱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

“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终于回过神来的李衡思忍不住怒吼了起来,他一把将谷醉冬扯到了自己的身边,一双眼睛更是危险的眯了起来,“你凭什么认为陛下会因为你一个蛮子就杀了赫赫有名的傅大人?”

“啧~”那人砸吧了一下嘴,目光从谷醉冬身上移动到了李衡思的身上,带上了一丝嘲讽,“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你口中那位被傅安平得罪了的‘权贵’,不是什么高官,也不是什么勋贵,正是你们那位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的狗皇帝!除了他,还有谁能因为一个名字就断了傅安平考进士的路?除了他,还有谁能把手伸得那么长,断了傅安平科举之路以后,又打压他的行伍之路,即便他立下了赫赫战功,也只让他做了个从四品的小官?”

那蛮子似乎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至少他说出来的这些已经足够让李衡思震惊。

“你说什么?!他得罪的人,是陛下?!”李衡思瞪大了眼睛,他的瞳孔都开始不自觉的收缩了起来,看得出来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十分震撼。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下意识的摇头否认着,“陛下怎么可能和一个小小的举人过不去?!这一切斗是你在胡编乱造!”

“对,一定是你在胡编乱造,你一个边陲之地的蛮子,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李衡思压低了声音,把这番愤怒的话从嗓子眼里面挤了出来。

“你是在反驳我,还是在说服你自己呢?”蛮子毫不在意,甚至一语戳破了李衡思伪装的愤怒,让他更加恼羞成怒了起来。

“这些事情对于你们来说是不为人知的秘密,可对于我们来说一点儿也不陌生,你可知道为了调查傅安平,为了杀了他,我们蛮族费了多大的功夫?!”提起傅安平,蛮子才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了起来,看得出来他对傅安平恨得深沉。

“呵~”

“当初傅安平入京赶考,心高气傲,眠花宿柳,一不小心便招惹了那狗皇帝在青楼中的一个相好,引得那名妓日日挂心,茶饭不思,听说有一次狗皇帝去寻那名妓,不消一刻钟便震怒而出,回宫不久,便传出了什么‘晋肃’,‘进士’要避讳的说法。”

“当时的傅安平不理解,他不明白为何突然会变成这样,他托人找关系,也有许多人看不下去,想要在你们狗皇帝面前帮着辩解一下,可狗皇帝谁的话也不听,谁要是敢说这件事,他就恼羞成怒的把人给赶出来。”

“后来那位名妓也听说了这件事,她避开了人,悄悄地去见了傅安平,说了些话,回去以后便悬梁自尽了,傅安平也好像是认命了一般,不再闹腾,而是慌忙从京都中逃了出去,好像后面有狼在追赶一般,又好像晚了半刻,就会有人要了他的性命一般。”

“我们都猜,说不定是那名妓在床/上情迷意乱之际喊出了傅安平的名字,大大的挫伤了你们狗皇帝身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这才惹了你们那狗皇帝的震怒,否则有多大的仇怨,要为了一个青楼名妓去打压一名举子,甚至还在他立下赫赫战功之后,硬是给了他丝毫不相匹配的低位官爵?”

说着,那蛮子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真的看到了当日皇帝从名妓房中愤怒的摔门而出的场景一般。

他说出的这番话让李衡思和谷醉冬都震惊了,震惊到已经顾不得他的大笑。

蛮子笑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趣,比起这件已经被他们嘲笑过千百回的事情,现下他更好奇这两个人的反应。

他将目光投向了李衡思和谷醉冬的身上,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们,一直等到他们两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蛮子才再次开口。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可无论真相如何,你们的狗皇帝对傅安平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这是有目共睹的。”

“如今傅安平仗着军功又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傅安平的存在,只会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狗皇帝他曾经的耻辱。异地而出,若我是你们那狗皇帝,我一定毫不犹豫的杀了傅安平!”

“只可惜傅安平有军功护身,轻易动不得,所以你们的狗皇帝,他只差一个好的,能够杀了傅安平的理由了。”

“你们说,若是我把这个理由给了他……”蛮子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若是傅安平死了,谁来守着雍城?!到时候雍城岂不又回到了过去?成了你们蛮族砧板上的鱼,任你们宰割,任你们在雍城范围内烧杀掳掠?!”李衡思还是不肯相信,这一切信息量实在是太大,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他从小熟读圣贤书,圣贤的教育让他觉得这一切根本不合理,陛下怎么可能这么糊涂?蛮子一定在骗他!

可谷醉冬的想法与他截然不同。

在李衡思说出那番话以后,谷醉冬幽幽的反驳道:“最差不也就是变回从前的摸样吗?还能再差到哪儿去呢?”

大不了,就是把雍城继续放在那里任由蛮族来抢夺,从前许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如今只不过是恢复原样罢了,对于皇帝来说,又有什么影响呢?

蛮子被谷醉冬这番话震惊,他惊奇的看向谷醉冬,忍不住感叹道:“呵,不愧是傅安平的妹妹,看事情倒是比你旁边这个糊涂虫要更清楚一些,嫁给他还真是白瞎了你这么个美人儿。”

谷醉冬瞬间惊醒,她这才发现今日自己的表现有多么的异常,她连忙摆出了一副李衡思熟悉的迷茫的表情,下意识的抓住了李衡思的衣袖,将自己的身子贴向李衡思,俨然一副全身心信赖、依赖着李衡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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