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王大人,沈卿卿实在是无言以对,她只能尴尬地微微一笑,但高嗣跟她截然不同,他看上去心情颇好,竟然还有一搭没一搭跟王大人聊了起来,两人围绕着子虚乌有的孩子,聊得是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好不容易有了点空隙时间,沈卿卿看着高嗣嘴角的傻笑,又看了看壮实滚圆的王大人,拉了拉高嗣袖子,对着他轻不可闻道:“挺像的。”
高斯嘴角的笑容立即僵硬,从牙缝里挤出极轻的话:“哪像了?”
沈卿卿快速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眼,话语里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哪里都像。”
高嗣的笑容再也保持不下去,他咬着牙道:“能像吗?”
沈卿卿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能不像吗?”
高嗣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沈卿卿的笑意更浓,“反正我瞧着是这样,不信你找块镜子自己瞧瞧?”
“没心没肺。”高嗣更加幽怨,“给你打掩护呢。”
“你说什么?”沈卿卿眨了眨眼,“风太大,我听不清。”
正值此时,王大人回过头来,眼神中精光熠熠,看似有了新的孩子话题,高嗣先他一步出声道:“王大人,来日方长,这话题大可日后再聊,先关心眼下正事要紧。”
“对对对。”王大人连连点头,“驸马爷说得极是,没想到驸马爷年纪轻轻,便具有一双火眼金睛,能够一眼看出谁是作乱之人,如此高超非凡的本事,让下官实在好生佩服……”
新一轮的吹捧开始,王大人陷入无人之境,将所有能想到的好词都点缀在了高嗣身上,高嗣侧头看到沈卿卿高高挂起的嘴角,以及眼中那抹再明显不过的愉悦,保持着僵笑挤出一词:“狼心狗肺。”
沈卿卿坦然自若,眼中的笑意越深,“那也是你惯的。”
眼看着此时已走到牢房门口,王大人自觉住了口停下脚步,高嗣想要反击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他收起所有玩笑之意神色凛然问:“可曾对他用刑?”
王大人连忙回道:“没没没,这人是驸马爷吩咐抓回来的,没有驸马爷亲自下令的话,我们哪敢擅自对他用刑阿?就等着驸马爷您来找他呢。”
见到王大人觉悟如此之高,高嗣眼中透露出赞许的意味,“牢中可还干净?”
王大人顿时明白过来,既然公主殿下要一同去看,那么顾及着她肚中的孩子,定然是不能有半分血腥的场景,当即堆着笑容回道:“干净得很,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尽可放心。”
“那好,劳烦王大人带路,辛苦了。”高嗣说完,把装着糖炒栗子的纸袋递给他。
“这……”王大人眨了两下绿豆眼,“驸马爷这是让下官帮忙拿着吗?”
“并非。”高嗣一脸正经道,“王大人一路走来也说了不少话,就留在这里吃几颗栗子润润喉,牢中有狱卒指引即可,无需再劳烦王大人。”
说完不等他反应,高嗣已拉着沈卿卿翩然离去,只剩王大人望着两人背影直至消失,猛然反应过来,才把目光转向纸袋中,看着一颗颗色泽诱人的糖炒栗子,神情莫测。
沈卿卿和高嗣沿着一级级台阶向下,正百无聊赖喝着小酒划拳的狱卒们,转头一见到是他们,屁股再也不敢挨凳子上,连忙齐刷刷起身行礼。
“不必如此拘束,牢狱之中清闲,打发时间是应该的。”客套完后高嗣直奔主题,“白日里押回衙门的人呢?”
当即有狱卒站出来领路:“他还好好的呢,就在这边,吃完晚饭没多久就犯了困,现在躺草窝里睡得正香。”
狱卒话一说完,沈卿卿明显察觉到高嗣神情有丝不对,他很快将这丝情绪压了下去,恢复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很快来到了关押那人的牢房前,狱卒伸手一指,“公主殿下,驸马爷,你们看,这人睡得可死呢,好半天都没动静了。”
牢房之中铺着一些杂草,如同狱卒所说一般,穿着灰色囚衣的身形瘦弱,他背对着他们蜷缩在杂草中,看上去一动未动睡得正香。
“开门。”高嗣的语调平静得出奇,但沈卿卿对他的情绪变化再清楚不过,那平静无澜的语调下,藏的是压抑着的怒气。
沈卿卿的目光落在牢中那人身上,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心里如同打鼓般咚咚跳着。
狱卒掏出了腰间的一大串钥匙,摸索来摸索去,最终找到钥匙轻易打开了牢房的门,他想也没想走了上去,将手搭在那身影背上,喊道:“喂,快醒醒,公主殿下和驸马爷来看你了,喂!喊你你还听不吗?”
随着狱卒将那身影扳过来的动作,沈卿卿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但她的眼睛似乎没法转动,只能一眨不眨注视着前方一切。
就在即将要看到正脸的那一瞬间,高嗣本来垂着的手却搂过她的后脑勺,单手将她按在了他的肩头,他身上淡淡的熏香气息传来,似有若无全都钻入了她的鼻尖。
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看。”
随即而来的,是身后狱卒惊恐的呼声,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骇人场面,惊呼声透着一丝丝的颤音。
当然不能够排除,这丝丝颤音是因为她和高嗣在,担心自己小命不保才发出的,毕竟狱卒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牢房里死了个人再普通不过,怎么会被轻易吓成这幅模样?
白日里带回来,眼看着能成为线索的那人,毫无疑问死了。
高嗣在她耳边轻道:“我只提醒过,让他们看着他别自尽,可我却忘了提醒,不要让别人杀他。”
沈卿卿的心寒到了骨子里,她攥着高嗣衣襟的指尖收紧,高嗣明白,她亦通过他的话明白。
这是在重重衙门之中,更何况是驸马爷带回,背负着叛国罪名的人,若是想要杀他,哪有那么容易?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