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没有威胁你,不过如果你要这样想,那也没办法。”
叶斐然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见官吧。原来沙坛村的地是买不得的,买了也只能租给田武军种,然后地主反而只能收两成的租子,被他欺负。”
县太爷王博佐,总体来说还是个拎得清的官。
只是村子里宗族势力很强,如果走到这一步,叶斐然相当于是跟整个沙坛村的田氏族人叫板了。如果她告赢了田武军输掉一局,以后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如果她输了,田武军铁定打蛇随棍上,得寸进尺。
无论怎么看,都是死路两条。
田胜凯这么一想,顿时感到自己这边胜算十足,同时也想要进一步享受拿捏这些刁钻村民的畅快之感,点了头:“好,见官就见官。”
他们浩浩荡荡地,向着镇上走去。
县太爷王博佐平时在县城,但是每年的六月和十二月,会到各处巡视一番,处理一些公文,也和当地的士绅乡贤拉拉关系。
现在正好六月初,王博佐这两天就歇在西江镇上。
叶斐然带着佃户们,都是步行。而田武军就厉害了,居然唤了几个人抬了一顶软兜椅抬自己。那排场看起来,活像经典版《西游记》金角大王银角大王他们老娘。
叶斐然看着田武军耀武扬威,垂下眼帘,不言不语。
走着走着,进城的人泾渭分明地分成两队,一边以苏叙和叶斐然为首,穿着粗布衣服,有人打着绑腿,有人衣服带着泥点子,沉默无言,但骨子里透出坚韧沉稳的劳动者气息。一边以田胜凯和田武军为首,衣着光鲜,腆胸突肚,不可一世。
叶斐然来到镇公所门口,因县太爷在,门口摆了鼓。
这面鼓在县太爷来的时候可以击鼓鸣冤,但是击鼓之后,如果是平民百姓,见官要跪,并且先打十棍,这叫做“杀威棒”。只有秀才以上有功名在身的人,方才可免。
田武军哈哈大笑,挑衅地说:“你们击鼓啊!谁先去击鼓?也好尝尝那杀威棒的滋味!”
苏阿阳有些怯了,老百姓骨子里都是害怕官的,扯着叶斐然袖子说:“要么……我们回去吧……”
叶斐然淡淡地说:“你此时若是回去,田地就没办法耕种了。我的田会被硬要回来,强租给田武军。你可要考虑清楚。”
苏阿阳一瞬间想到很多,想到自己在外面漂泊十几年,才四十岁不到人早早操劳过度,两鬓星星,却连一个安身之所都没有。
想到了叶斐然笑语盈盈地对他说,每年给他四两银子作种地报酬。而且有免费的房子可以住,那房子才刚收拾干净,宽敞明亮,南北对流,就连被窝都还散发着簇新的气味,一双儿女昨晚在被窝里睡得香香甜甜。
又想到了田武军无事生非,一脚踹飞罗氏的凶煞模样……那样穷凶极恶的人,哪怕自己让了步,他又岂会善罢甘休?
恐怕,只会有更可怕的后续等待着他们!
苏阿阳下了决心,向那面大鼓走去。
他走得很慢,很坚定,一步一步的。田武军在他背后怪叫:“你去啊!正好受了那十棍杀威棒,和老子扯平!”
他那边的田氏族人纷纷怪笑。
就在苏阿阳快要走到大鼓前面时,忽然他被人推开了。推开他的人是叶斐然,她拿起鼓槌,振起玉臂,用力敲起鼓来。
“咚、咚、咚——”
那么小的一个人,敲出来的鼓声雄浑有力,音传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