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这便去探查她的来历。”
苏嬷嬷亲自去库里执起剪刀绞掉了那件百鸟同春的天蚕锦礼服,并且三令五申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提及云雀风波,司衣库所有人被罚奉一个月以示惩戒。
虽然受到了责罚,但丫鬟们却都松下了一口气来。
罚奉一个月已是从轻发落了,可以看出长公主并未很生气,若是在宫宴上发现衣袖上的窟窿出丑于女眷们面前,那可就不止是罚奉那么简单了。
“小竹,多吃点儿。”
管熨台的小丫鬟巧儿往夏竹悦碗中夹了只煎的焦黄荷包蛋,轻声催促着:“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夏竹悦嘴上应着,手中却没有动作。
“别担心啦,许是谁舌头长去告状了,这不是没怎么罚咱们么,没事儿的。”
巧儿见她不吃,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垂下头去:“说起来,你还是帮我补救的呢,是我连累了你。”
“说什么呢,没有。”夏竹悦只得拿起筷子扒拉碗中的饭粒,自从那日苏嬷嬷来查问出云雀的事情,她便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些心慌似的。
随便对付了几口,实在是没有胃口了,她拾掇了碗筷,告别了巧儿想去膳堂外边透透气。
日落余晖,天边晚霞流火一般,夏竹悦沿着垂花长廊缓缓走着,想着心事。
原本那件礼服上便繁复地绣着百余只各色鸟雀,她绣的那只云雀虽与苏绣技法稍有不同,但不是专职绣娘的话也难以勘破,怎的苏嬷嬷却会专程来查问礼服呢。
难道有谁认得这云雀么,难道长公主在宫宴上遇见了谁么。
莫非......是他!
心中一紧,夏竹悦停住脚步。
“小竹?”
一声轻唤,夏竹悦抬眸望去,李牧白正从长廊那边朝她走来。
他轻抬纸扇,撩开温柔垂落的花蔓,暖黄的光晕打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拖的长长的。
他走到夏竹悦身侧轻声问候着:“你还好么?”
夏竹悦没料到会在这里遇上他,有些意外,点点头,“挺好的,还要多谢你的费心推荐,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牧白愣了一瞬,转而垂首轻笑,然后抬眸看着她反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么?”
“你...”夏竹悦轻轻抿了抿唇,望着他,“你不是李牧白么?”
一句话逗的李牧白乐不可支,以拳抵唇轻笑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夏竹悦着实有些不解,不明白自己哪里逗笑了他。
李牧白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玩笑轻斥着:“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额上突如其来的微凉触感令夏竹悦微微愣了一瞬,转而觉得十分不妥,她垂首福了福身,转身欲走。
见她如此,李牧白才突然意会自己方才不经意的举动略为轻浮,他心中诧异,平日里自己并非轻浮之人,怎会忽然做出如此行径。
他快步跨到夏竹悦身畔,“抱歉,我也不知怎的......”
一开口却更觉得不知该如何解释,他顿了顿,干脆扯开话头,“我是来陪母亲用膳的,昌平长公主是我母亲。”
这句话果然凑效,夏竹悦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他。
少女琥铂色的眼瞳里忽然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李牧白的心绪似被拉扯了一下似的。
他寻着话头继续解释,“我成年便开了自己的府邸,并不常住这里,我在翰林院编修,日常忙碌,很少能够来探望母亲。”
“少主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李牧白被问的哑口无言,是了,他同她说这些做什么。
“司衣库还有些活计,我先告退了。”夏竹悦福了福身,转身匆匆走了。
夏竹悦一路小跑回司衣库,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心不在焉地执起一支细毛刷,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桌面。
她伸手拂过额上被李牧白触碰过的位置,心中有些烦乱,但她如今更烦乱的是另一桩事情。
在她看来,李牧白的举动不过是世家公子浪荡惯了的无意之举罢了,自己小心避及便是了,但是云雀若是真的被魏峙看见了,只怕很快就会查到她的行踪了。
她正盘算着要不要离开公主或者干脆离开京城的时候,巧儿嬉笑着凑近了她。
“小竹,你什么时候同我哥哥好上啦?”巧儿伸手挽住夏竹悦,娇嗔道:“藏的还挺深,不够意思了啊。”
“什么好上了,你哥哥是谁?”夏竹悦看着巧儿,“我并不认得你哥哥。”
“还说不认得,你看你的画像都在他那儿呢。”巧儿娇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布卷。
夏竹悦伸手接过布卷,展开一看,布卷上画的女子,赫然正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