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唤令夏竹悦抬起头来,只见李牧白身着朝服远远从碎金般的桂花树下走了过来。
见惯了他?着长衫的样子,如此庄重穿着朱红袍墨冠的模样儿,倒着实是头一次看见。
他?肤色冷白,教墨色与朱红一衬,更显得似玉色一般,人们常说的面如冠玉,大抵如此罢。
见他?温柔朝自己笑着缓步而来,竟使得她忽地恍神了?一瞬,仿佛自己已然陪伴了?他?许多年,是与他?朝夕相处了?多年,在廊下盼着夫君归来的小娘子一般。
她起身欲迎,却忽地自袖兜间滚落出一样物什,在阳光的照耀下灼灼闪着光华跌落在廊下的青方砖上?。
金玉之声清脆一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一只宝光流转的彩色蝴蝶逶迤在地,颤动着轻灵的翅膀,令人怜惜。
夏竹悦似被灼了一下眼睛,咬住唇瓣儿,俯下身子去拾。
李牧白快她一步,率先躬身去为她拾了起来。
修长指尖捏着赤金钗柄,视线落在焊接过的痕迹和修补过的断翅上?,他?微微蹙眉。
夏竹悦伸手抽出蝴蝶,复又?拢回袖兜中,有些歉然,
“多谢。”
李牧白不动声色,望了?她片刻,
“似乎摔坏了,我赔你支新的罢。”
“不必了?。”
夏竹悦抿出一丝笑容,“原本就是坏的,不是方才摔的,不必挂怀。”
李牧白再怎么云淡风轻,唇畔的温柔笑意也僵了一瞬。
掐丝珐琅的胡蝶钗,他?母亲也有一支,似乎是......江汉上?贡来的?
小竹没有品阶,难以接触到贡品,所以这支钗......
是他赠的么。
如此珍视么。
即便损毁了?,也?要贴身带着么。
李牧白心绪翻涌,面上却未露半分?,依旧柔声细语,
“碎了还留着做什么,待会给你送些好的来戴。”
“真的不用啦。”
夏竹悦连连摆手,“你已经帮我许多了?,岂能再受那些。”
我赠的,便不肯要么。
李牧白垂眸,抿了抿唇,没有接她的话?。
气氛忽地凉了?些许,夏竹悦暗暗有些自责,今儿换的这身便装没有暗袋,袖兜又?浅,竟平白闹出这许多尴尬来。
李牧白肯救助她一宿已然很好了,哪里还能又吃又?拿的,成何?体统。
但如此急急拒了?他?的好意相赠,似乎又?有些伤人,实在是尴尬。
她看了?看天色,转身去捧起那盅桂花儿糖来,小意捧至他跟前儿,漾出些许笑意来哄他?,
“你不是问我拿什么谢你嘛?我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方才摘了?你这院儿里桂花腌了?桂花儿糖,权当借花儿献佛了?罢。”
“......”
他?想要的,远不止什么桂花儿糖呵。
李牧白伸手接了过来,揭开盅盖,却只看见绵密的雪花儿白糖。
“这个......”
夏竹悦有些赧然,连忙解释着:“还需得腌渍几日呢,过几日便得了?,你别着急。”
“嗯...”
李牧白望着她窘迫地模样儿,胸有成竹似的笑了?笑,“我不急。”
“那就好。”
夏竹悦搓搓手,仿佛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片刻终是开了?口,
“那...那我就先告辞啦,之前,多谢你罢。”
说着对他恭谨福了福身,转身欲去找乳母抱孩子。
“你走不了?。”
还未走几步,李牧白的声音幽幽自身后传来,惹得夏竹悦不禁回?过身去,“什么?”
李牧白望着手中的瓷盅,有些出神似地,只轻轻重复了?一遍,
“你走不了?。”
“为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抬眸,琥珀色的眸子里流淌着复杂的情绪,夏竹悦一时解读不出来他的意思,只是疑惑问着:
“为什么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