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季节大约是正值深秋,凄风苦雨、树影摇曳,方圆数百米内萧瑟荒凉,只有一座十九层的单栋公寓遗世独立。
公寓看上去年久失修,外面墙皮早已斑驳脱落,楼内设施陈旧,门窗封死,四面角落都积着厚厚的泥灰。
一楼大厅摆放着一张谈判长桌,两侧各有九张座椅,尽头中央还有一张单独的座椅,共计十九张。
不远处那扇门也落了锁,有位胖大叔想要强行破门离开,结果不晓得被什么机关齐根削掉了整条胳膊,鲜血飞溅,一头栽倒在地。
陆陆续续有好几个人从楼上来到大厅,有男有女服装各异,他们见此情景也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没人理睬,各自在长桌前落座。
后来倒是又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留着厚重齐刘海,长相质朴的白衣姐姐,进了大厅看见这一幕,当场吓得后退数步,慌张喊人。
“有人受伤了?谁干的?大家快来帮一下忙啊!”
然而众人都只隔岸观火,没有谁想要帮忙,其中有个梳着双马尾的女孩子,甚至还嗤笑了一声。
她长得可爱,讲话却不怎么可爱。
“省省吧大姐,他胳膊都断了,估计在游戏里也活不长,救什么呢?你要是真可怜他,还不如拿刀给他个痛快。”
白衣姐姐一脸的难以置信:“你在说什么?这可是一条人命!”
“一看你这幼稚的反应,就知道是新玩家了,只有新玩家才会互相同情。”
其他人有的点头、有的沉默、有的幸灾乐祸,看起来十有八.九都同意双马尾少女的观点。
生活中最寻常的人情味,在这里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白衣姐姐无可奈何,又不忍心扔下伤员不管,但胖大叔实在太沉了,她力气弱拖不动,只能干着急。
最后还是坐在长桌最右侧的年轻男人站起身来,帮她把胖大叔拖到了角落里,又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大叔盖上。
“这里没有医用药品,况且这样的伤口和出血量,就算包扎了,也难免感染致死。”
年轻男人戴了一副精致的金丝镜,长相清隽矜贵,哪怕是在陈述如此冰冷的事实,他讲话的语气也依然温柔,莫名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胸前的金属铭牌,刻着“晏之卿”三个黑体字。
那是每位玩家在进入游戏时,都会得到的初始道具之一,用于互相辨别身份。
除此之外,标配还有金属腕表,用于接收系统指令和提示。
白衣姐姐有些六神无主,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后觉得不太合适,讪讪地又松开。
她带着点哭腔,很诚恳地低声请求:“先生,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个bingo游戏,我记得进入游戏时,系统好像群发了规则?”晏之卿指了指自己左手的金属腕表,很耐心地解释,“9×9的数字卡,今后你每通过一场游戏,都会随机点亮一格,直到水平、垂直或者对角方向,成功连线。”
“那要是没通过呢?”
刚才的双马尾少女,恶作剧似地提高了音量:“没通过就死在游戏里呗,现实中的你也就同步消失了!”
“……”
白衣姐姐瞬间面如死灰。
鉴于新玩家迟早都要接受这一现实,晏之卿也没更好的安慰办法,他叹了口气,绕过对方回到了座位。
这会儿工夫,依次又有玩家进入大厅,长桌的十九张座椅,很快就要坐满。
不,亦或者说,至多只能坐满十八张了。
因为角落里,躺在血泊中的胖大叔,已经慢慢停止了呼吸。
……
这一年,名为【无常】的系统覆盖了各大平行空间,数以千万的普通人,被迫卷入这场残酷至极的逃生游戏。
只有集齐数字,完成bingo连线,才能回返现实世界,并获得丰厚奖金。
可命都没了,还要钱干什么?
所有玩家都毫无选择,谁也不知道游戏的尽头何时到来。
这几乎是一条不归路。
*
腕表显示,现在是夜晚20:50.
除去已死的胖大叔,长桌前已入座了十七位玩家,按理说还剩最后一位。
双马尾少女扫了一眼腕表,冷嘲热讽:“之前的游戏,超时就算玩家淘汰,我看这次又能少一位竞争对手。”
她胸前的金属铭牌,刻着“李珊珊”三个字。
“这不是逃生游戏吗?”白衣姐姐叫于思珍,她疑惑不安地反问,“规则没有说我们是竞争关系,我们应该互相帮助,合力闯关啊。”
“大姐,你醒醒吧,我都参加三场游戏了,没有哪场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系统也不允许我们打出大团圆结局——不信你问问他们。”
“……”
于思珍转过头,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陌生人,唯一能让她有点信心的玩家,就只有刚才帮过自己的晏之卿。
她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他。
“其实也不能一概而论,毕竟有些游戏,还是需要大家精诚合作的。”晏之卿的语调仍旧温文尔雅,“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希望大家不要走上互相残害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