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笑着的方思文依然儒雅,无论她说什么,都会不自觉地信任她。
苏然褪去焦躁,抿唇道,“总归,赌钱不好……方姐是读书人,自然是比我懂的。”
方思文颔首,“你……在这等了一个时辰?随身的小奴呢?”
苏然:“我怕他瞧见方姐去了赌坊……所以让他先去粮铺了,我在这等一会儿。”
方思文叹了口气,“累吗?”
苏然红了红脸,“不累。”说来,是他自作主张地在这等方姐的。
方思文心中感慨,这孩子看着也太乖了点。
她走到他身前,笑着问他:“若是累了,来,方姐背你。”
苏然闻言猛地抬头望着她:!!
方思文不以为意地笑:“你我本就定了亲,怕人看么?”
苏然埋下头去,耳尖泛红,小声说:“不怕。”
“那方姐背你?”
苏然想说自己不累……但看见方思文已经矮下身子,那挺直的背脊就伏在他面前,心中自然动摇了。
磨磨蹭蹭地爬到她背上,晕乎乎地攀着那有力的肩膀,感受着她将自己轻松地背了起来,等回过神来时,脖子根都红透了。
苏然:纵然,纵然是定了亲的,怕也是没有如此招摇过市的吧……
方思文轻松地背着人往苏府的方向走。
把身后的方四看得目瞪口呆。
她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几时有了这等力气?
“方姐,眼睛……是怎么了?”
背上的苏然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方思文不欲让她担忧,只说:“无碍,昨夜没休息好罢了。”
“……嗯。”
苏府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苏府的门庭没有方家的气派,不过也是县上数一数二的。
方思文把他背到府门口,就放了下来。
苏然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他:“方姐要去家里坐坐么?”
方思文摇了摇头。
苏然掩下心里的失落,又朝她粲然一笑:“那我先回去了。”
方思文颔首,注意到他发间落了干树叶,就抬手替他拂了去,看上去就如同摸了摸他的头那般,“回去吧,日后没有小奴在身边可不要独自在外待得太久。”
苏然乖乖点头,也没忘了给自己辩驳:“我知道的,这一次……是,是知道方姐在那里,便不怕。”
这安静乖巧的少年,多招人疼啊。
方思文道:“即便如此,可你独自一人我也不放心,你就当是为了方姐吧,未成亲前……出门总要让小奴跟着。”
苏然又红了脸,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成亲后呢?”
似乎没料到苏然的这一反问,方思文失笑道:“成亲后自然有我跟着。”
苏然:!!!
“好了,回去吧。”
“……嗯。”
苏然转身跑了,似是太羞了,步子很急,差点又绊倒自己,看得背后得方思文都跟着一惊一乍的。
索性他站稳了,还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眼方思文。
方思文对他笑得如沐春风:“慢点跑。”
苏然捂着脸转身跑了。
太,太丢人了!
一号:“宿主,你也太会撩弟弟了。”
方思文面不改色:“还行。”
直到苏然进了府,背影消失,她才收回视线,对身后的方四道:“回府吧,今日的事情,不要告诉我娘爹。”
方四连连点头:“小姐放心,小的省得。”
……
宋云锦最近心情不错,没事总要去福双赌坊瞧瞧。
瞧什么?
自然是瞧那位方小姐今日又输了多少钱。
连续十日,方思文在她这里输了快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对方家来说不算什么,可放到平头百姓家里,那可是一笔辛苦一辈子也赚不来的巨款。
偏生那方思文这不愁吃穿的大小姐不把这点钱放在眼里。
也乐得宋云锦收银子。
这不,她刚一进去,便有小厮向她汇报这方思文的情况。
宋云锦原以为今日也是收钱的一日,所以就懒洋洋地听着小厮说话。
“掌柜的,您可算来了!那方小姐又输了,庄家怕不妥,便让她先赢了几回。”
“嗯,就让她先赢几回。”
“可是……”小厮一脸菜色,“她似乎是得了甜头,越押越大,已经将她方家好几间铺子的地契都拿出来了……”
宋云锦一惊,“当真?”
方家的铺子都是好铺子,一间最少也值个五六百两。
但最重要的是,银子容易,那些铺子却是有价无市。
见小厮点头,宋云锦嘴角忍不住上扬,“那岂不是更好?将那几间铺子全部赢回来。”她的赌坊不算大,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人傻钱多的。
小厮都快哭了,“掌柜的,不是这么回事啊!”
宋云锦这才惊觉不对,“怎么了?”
小厮苦巴巴道:“自打她押了这几间铺子之后,她就没输过,反倒是咱们赌坊,赔了她十来张铺子钱了!”
宋云锦浑身一震,“什么?!”
她急匆匆地赶去看。
方思文还是方思文,她仍在那赌大小的桌盘前,一身青衣,气质斐然,仍是鹤立鸡群的一副文人样,但今日却似乎有些不同,端的是器宇轩昂,周身也没有半点输钱的泄气劲。
而她身边已经没有敢随她赌的人了,约莫是赌注太大震慑了旁人的缘故,赌桌上只剩下她和赌坊的庄家,偶尔有几个贪便宜的会随着她押大小。
那厢庄家流着冷汗问她:“方小姐,确定是押小么?”
她从容不迫:“押小。开盅吧。”
庄家望着那赌桌上的地契,颤颤巍巍地解开了摇骰子的盅——
“一二四点……小。”庄家吞了吞口水,双腿发软。
又,又输出去四间铺子。
当然,赌坊可没有多余的铺子,都是换成五百两的银票。
周围的人一阵唏嘘,没有人敢再嘲笑这位方小姐了。
连赢五六把大的,这是何等运气……
渐渐地,大家看她的眼神也就变了。
甚至在心中产生了疑惑,当真……只是运气吗?
方思文接过银票揣进自己的袖兜里,不疾不徐地抬起头,正对上宋云锦震惊的眼神,莞尔轻笑。
那笑中的嘲讽,看得宋云锦气愤地掐紧了手中的楼栏杆。
方思文见宋云锦急匆匆地下了楼来,心中暗自评价:看来她还是高估这个宋云锦了,不过是输了几千两银子,就如此绷不住脸了。
原剧情里方思文可是把整个方家都输了出去,让这个宋云锦给阴了个满盆金钵。
“方小姐今日可真是手气好啊。”
方思文笑了笑:“还行。”
宋云锦暗骂她装腔作势,当下自己也挂上笑脸:“方小姐今日打算就玩骰子了?”
方思文点头:“这个简单。”
别的她虽然也会玩,可“方思文”却不会。
“那就祝方小姐好运了。”宋云锦阴沉地说完,朝那做庄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连忙哎哟出声,捂着肚子再配上自己满脸的冷汗,倒真像害了病了。
几个赌坊的小厮将她扶了出去。
又换了个新人上来。
“是咱们赌坊招待不周,这会儿换了个人做庄,还请方小姐继续玩着。”宋云锦笑笑,俨然一只狐狸样。
方思文颔首,一副天真不懂的模样,还真就继续押了。
让宋云锦松了口气的是,这一下方思文没有再连续赢了。反而输了好几百两回来。
宋云锦:看来她果然只是运气好。
如此一想,宋云锦便放心了。
连看着方思文一千两没一会儿就输完了,她的心情也愉悦起来,眼神扫过那做庄的人,投去赞赏的一眼后,就要离开了。
不过宋云锦并未走出赌坊,而是到了二楼观望。
如她所料的,方思文又输了不少。
林林总总,将她赢去的一半都输出去了。
方思文又输红了眼。
看得宋云锦直笑。
“方四,把包袱拿来!”楼下的方思文突然一声喝。
方四吓了一跳,连忙递上包袱。
宋云锦好奇地瞥去一眼,却见方思文从包袱里拿出厚厚一叠的地契——
她大惊,“方小姐,你这是……”
方思文似是陷入癫狂,“我方家的地契。”她说完神情一滞,突然茫然地问宋云锦:“掌柜的,可是只收铺子契不收田地契?”
宋云锦一滞,连忙道:“收的!一张地契也当五百两银票。”
方思文松了口气,“那就好。”
随后宋云锦就被她的手笔惊呆了——
这个傻子,分明输了那样惨,还将全部的地契全押上了?!
这方思文输疯了?
宋云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仔细看了看方思文那疯魔的样子,和那些输惨了的赌徒无甚差别,顿时压下心中的不安来。
而那位做庄的也被这手笔惊了惊,抬头看向宋云锦,似在问她这庄做不做。
宋云锦看着那一叠地契,深吸一口气,对着那人点了点头。
那可是方家的命根子,田地契……
就算不是全部,那也都是宝贝啊!
每年光是田租都能收多少银子回来?!
宋云锦屏住呼吸,看着那人摇骰子。
不仅是她,赌坊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在看着这场豪赌。
方思文就更别提了,目不转睛地瞪着那摇动的骰盅,生怕自己押错了。
骰子在木盅里摇晃得当当响。
直到庄家停了手,手压在盅面上,只有她自己知道,手心已经是冷汗一片。她哑声问她:“方小姐,押大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