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前院中,气氛稍有些尴尬。
萧景曜向来寡言,裴照松虽为重臣,从前却与其不算熟稔,唯一的儿子裴光哲年方十三,与这位姐夫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因此初初客套过一阵,堂中就陷入无话可说的状态。
裴照松灵机一动,提议道,“今日天气炎热,待在屋中稍有些憋闷,不知殿下可愿去园中走走?”
左右离吃饭也还有一阵,萧景曜便点头,“可。”
三人便挪步到了裴家花园中。
裴家祖上原居江南,园林也依照江南风格建造,以小巧的假山堆出了重峦叠嶂,流水穿插其中,绕过亭台花墙,再汇聚成湖。花木高低俯仰,各种颜色交错,看得出秀丽婉约,与京中建筑颇为不同。
走过一阵,萧景曜开口赞道,“江南之美,可由此窥见一隅。”
裴照松忙谦谨道,“蓬门陋室,叫殿下见笑了。”
正要继续往前走,却见管家小步来到跟前,与裴照松禀报了什么。
裴照松听完,忙躬身对萧景曜道,“户部忽然有急事,请殿下稍歇,臣去处理一下。”
萧景曜颔首,“岳父请自便。”
裴照松便叫儿子先陪着,自己急忙去了。
萧景曜与小舅子行了几步,忽然之间,耳边隐约传来了丝弦之声。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处挑高的游廊,花窗里露出一年轻女子的侧影,正抱着只琵琶拨弄。
琴声正是由此而出。
隐约能看得出其腰身绰约,容貌姣好,那琵琶声也算流畅。
今日他夫妇二人驾临,论说丞相府应该上下戒严,冷不防出来个弹琴的女子,是唱的哪出?
萧景曜正暗自挑眉,却见忽的有条帕子从那花窗里落下,飘飘悠悠,竟然随风落到了他的脚边。
身后随侍的下人们悄悄一顿,这,这是,美人计?
照话本子的套路,此时王爷应该俯身捡起,察觉那帕子上芬芳醉人,从而去探寻女子的身份……
然而,现实却不是那话本子。
萧景曜只冷眼看了看地上,便直接抬步迈了过去。
众人,“……”
正在此时,只见裴照松远远回来了,那廊上的女子却匆忙收了琴声,抱着琵琶离开了。
“岳父家中养了乐姬?”
待裴照松来到近前,萧景曜直接问道。
豢养乐姬可有损形象,加之裴照松方才不是没看见花窗里急匆匆离开的身影,只好答道,“请殿下恕罪,方才只怕是臣的幺女在弹琴。”
萧景曜哦了一声,“令千金?似乎与王妃不太相像。”
这话一出,没等裴照松解释,只听十三岁的裴光哲开口道,“不是从一个娘肚子出来的,当然不太像。”
裴照松立时黑脸瞪他。
不是一个娘肚子出来的?
萧景曜明白了,这大约是裴照松的庶女。
只不过,才嫁了个嫡女到他府上,眼下又安排自己的庶女来使美人计,裴照松这是唱的哪一出?
“既是王妃的妹妹,怎么不去与王妃说话?”他道。
没容裴照松说话,裴光哲再度抢道,“对啊,她不是还在禁足吗?怎么跑到游廊上弹琵琶去了?”
禁足?
没等裴照松黑脸,萧景曜又问,“为何要禁足?”
裴照松已是一身冷汗,生怕他知道替嫁之事,忙道,“幺女顽皮,臣不过以家法教养,殿下见笑了。”
看来他不愿说。
萧景曜不好追问,只颔首道,“岳父从严治家,令人钦佩。”
~~
不过晌午,府中忽然传来消息,说三姑娘禁足未过,又在贵人面前失礼,被裴丞相追加半年的责罚。
裴夫人与裴秀珠初时都有些意外,才刚说一家之主偏心向着那狐狸精母女俩,怎么不过半个时辰,裴秀珊就又加了半年的“刑期”?
待再一打听,才得知了方才园子里的事儿。
呵,敢情这是萧景曜的功劳?
裴夫人痛快道,“活该,叫她贼心不死!如今自讨苦吃,再加半年都是轻的。”
裴秀珠倒有点意外。
原以为以裴秀珊的姿色,若是主动献媚,男子应该很容易沦陷,没想到肃王竟然如此正直不阿。
真乃钢铁直男是也!
~~
吃罢午饭,便该回肃王府了。
红豆湘莲先行将裴秀珠从自己院中找到的东西搬上马车,裴秀珠则同母亲告别。
没等说几句话,却见母亲忽然拿出一个小绸布包塞进她手里,道嘱咐,“你已经是大人了,这些回去好好看看,夫妻相处也要用些心思,切莫像我同你爹似的。”
裴秀珠只当这绸布包里是些什么箴言秘籍,便伸手接了过来,先上了马车。
趁等待萧景曜的功夫,她一时好奇,将那绸布包打开,却见里头是一本巴掌大的画册。
才翻开第一页,一幅极其香艳的画面一下迸入了眼帘,一对男女衣不蔽体,以一种十分“特殊”的姿态搂抱在一起。
裴秀珠目瞪口呆。
老天,母亲怎么会给她这个?
然正在此时,却听一阵脚步声临近,萧景曜登上了马车。